作者:余云飞对于一个混乱的时代来说和平仿佛是一件不合法和不可提及的事。那么那些面对战乱祈求平息冲突纷争犹如螳臂挡车的和平爱好者又该怎么做呢?
振臂高呼?和平请愿?似乎无论是哪一样都只存在于志士们的想像中。在这个动乱不安的紧张时刻任何的不和谐之音都会被视作利敌行为而加以严厉惩罚。
甚至一丁点骚乱的火苗都会被敏感过头的统治者视为足以燎原的星火而施以雷霆手段暴压下去。即使是胜利的喜悦也无法冲淡这绷紧的气氛。
莱卡的确被打败了但依然大量陈兵边界的希曼和谢尔斯达呢?谁也无法知道新一轮战争是否会在下一秒钟爆。
也没有谁敢保证在下一个月利卡纳是否还叫做利卡纳。
此刻连历史的指南针也尚未能分清哪边是南边人们找不到历史潮流的方向又有何奇怪呢?
未知就是恐惧。把握现在压制一切混乱的苗头成了统治者的共识。于是戒严的命令一层一层地传了下来。
然而就在时代的大潮无秩序地流动混杂之际一个杰特无法预料的冲突生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胜利的活力达到饱和带来的副作用就是骄傲。但对于目空一切的贵族子弟来说胜利就是他们骄横的资本。
久违的胜利就象一杯足以让人痴狂的甜美毒酒能让人回想起过去的一切光辉也能让浮夸之人更加看不起他原来所蔑视的一切。
假如军队里不是缺少人手。
假如宪兵能早一步到达。
假如杰特能早一步出门。
假如假如不是假如。
一切或许……不会这么糟。
但在事情生后一切假设都是毫无建设性的其实世界本就充满了偶然与必然……
1o月26日早上拉洛私兵团的牛头怪部队和一位侯爵的私人部队在利卡纳王城外的市集上展开混战这就是所谓的“牛头怪事件”。
单纯的牛头怪是不会撒谎的思想单纯得就像一个单细胞动物。所以杰特也不用考虑会有各执一词的情况出现。在族人的口中在混战生后匆忙赶来的杰特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事情的起因简单得让人难以置信感觉上就好像那种流传在民间的三流小说的剧情。拉洛军团一个担任军需官的中队长在让五个牛头怪帮忙搬武器后好心地请他们喝酒。结果就在一个小酒馆喝完酒后就碰上了麻烦。
来到大街上人高马大的他们被一队贵族车队的领头人指责阻拦道路。
一向被杰特教导在人族社会万事先且忍让一切后事由杰特自己出头的牛头怪也非常纯良地让开了道路。但冲突就在此时生了。嫌弃牛头怪样子难看一贯盛气凌人的贵族保镖竟然一鞭子抽在了一个牛头怪的脸上。
要知道在兽人中尊严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更何况在兽人之间一般生冲突的时候是由拳头来决定真理谁属。
所以一场武斗就这样开始了。
几乎是一个照面半数的贵族保镖就被打翻在地。连那个领头的大骑士也被其中一个拥有斗气的牛族武士用力量强行轰掉。
不过基于强烈的排外心理所有赶来的守备队伍都将牛头怪视作叛乱分子。
另一方面利用独特的吼叫声牛族也在短短的五分钟之内纠集了将近三百人。
结果三百头牛和三千多名人类士兵就在利卡纳王都前展开了难得一见的对峙。
“笨蛋!”想不到在双方头领在赶到现场时给自己人的评价竟然是如此地一致。
对于杰特来说麻烦已经够多了。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再添什么乱子。更不想在兽人立国这个敏感时期挑起利卡纳境内人兽之间的矛盾。毕竟在此时此刻任何的一个微小的火花都可能让利卡纳步入战乱的漩涡。
而对于那位庞勒斯派的贵族来说更不想在这个时候得罪像杰特这种大权在握的当红将军。现在拉兹刚被废掉。剩下的王位竞争者就只有卡奥罗和希亚洛了。如果因为自己的关系导致在这个微妙平衡中对局势举足轻重的杰特就这样倒向了希亚洛那方那么他悲惨的下场是显而易见的。
因此一场莫名其妙的动乱就在莫名其妙中收场了。无论是谁都想方设法不让此事上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自然就不了了。
此次事件中没有人死掉只有六十头牛受不同程度的轻伤。而贵族和守备军方面有四百五十一人重伤二百三十七人轻伤。从这个记录上看牛头怪们的手段还是相当地温和的。不过此事件后有很多被牛屁股坐过的人扬言他们和牛之间有不共戴天之仇誓逢牛必诛但是他们却只敢化悲愤为食欲终其一生都在餐馆拿着刀叉致力于消灭牛肉……
当然这一切都被有心之人从守备日记中悄然抹掉了。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两个小时后双方的脑还是被召入了皇宫。
皇宫、金銮、雅阁。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人熟悉的陌生人。
面对他杰特的手很稳。胜券在握的人手一向很稳。
只不过他现自己有点不认识庞勒斯了。这次他看到的是一个从未见过的、识大体顾大局的老好人。
“你这个目无法纪的混蛋你丢尽了贵族的脸。”
“拉洛大人请原谅法兰西斯子爵的鲁莽我代表他刚好外出的父亲——法兰西斯侯爵对大人您做出保证以后绝不会再生类似事件了。”
“你给我听着以后再给我看到我就替你父亲先打断你的腿。”
“拉洛大人对贵部属造成的伤害我等深表歉意。这次的确是子爵他不对所以在订出进一步赔偿方案之前我让子爵他先付给您5ooo金币的医药费并且亲自到您的军营对受伤军士作公开道歉。”
那个子爵刚想说点什么就被庞勒斯公爵狠狠地瞪了一眼只能硬生生地把将要出口的抗议给吞了回去。
5ooo枚金币对于一个当红侯爵家族来说也是一个不少的数目。更何况要一直高高在上的贵族去跟那些牛模牛样的家伙当众道歉?
从刚听到这个所谓的判决开始杰特就想笑。但笑的对象不是这个倒霉的贵族子弟而是庞勒斯。
此刻的庞勒斯就像一个两面佛一边怒眼狂瞪、呵斥自己人另一边慈眉善目、讨好自己。如果自己是第一天认识他的话真的可能会相信庞勒斯是一位严于律己、公正严明的大好人。
杰特真的想笑非常想笑可是他笑不出因为他太了解庞勒斯了。虽然他并不算得上是厉害角色但审时度世之能他还是有的。
但凡国家内乱定必需要一个封闭的、没有外力干扰的环境来进行政权的更替。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是没有人想赶跑本来那只占山为王的老虎之后又迎来一群凶狼当皇帝的。
只要杰特不明确表态支持那一位王子利卡纳就必须依靠拥有强大武力的杰特来保卫家园抵挡敌对势力的染指。大概这就是庞勒斯的想法吧!
这些杰特当然看得清清楚楚自然也不会戳穿。坐享其成的事杰特不想轻易放过的。
然而想到在不久的将来自己很可能被迫要在卡奥罗和希亚洛之间做出选择杰特就感到非常不自在。
脑海中出现了两幅足以让人所有毛竖起来的动人场面——像暴熊一般的卡奥罗一边跳着肚皮舞一边下令让利卡纳动无谋的征服大6之战。以及像毒蛇一样可爱的希亚洛一边引声高歌一边玩弄着最黑暗的政谋让周边国家陷入永无宁日的争斗。
两只恶魔取其善吗?想到这里杰特心里的感受已经不是用恶心二字可以形容的了。那种感觉就像是每天早上都要把鼻涕虫当作营养麦片不但要死命地往肚子里面吞还得同时大呼“感谢皇恩”。
前途真是一片黑暗啊!杰特似乎一下子陷入了抉择两难的地步……
不过杰特还是迅地暂时抛开这些既没有营养、也没有味道的想法堆出一副同样虚伪的笑容‘宽容’地饶恕了那位实际上不怎么可怜的年轻子爵。杰特说:“此事我也有一定的责任以为刚打了胜仗给部下多点活动空间谁知竟遇到了这样的事又不能及时赶到现场以致误会生以后我一定严格约束部下不再让此类事件再次生。”
庞勒斯忙道:“那里那里将军言重了此事之错全在法兰西斯子爵一方所以仅仅让他们陪钱和道歉已经很便宜他们了。在此我仅代表法兰西斯伯爵恳请将军大人多多包涵。”
杰特立即道:“此等小事竟劳动到宰相阁下亲自过问本人实是万分过意不去……”背诵着近乎肉麻的虚伪对白杰特心底升起一种会随时起鸡皮疙瘩的强烈不快。
最终这件无法隐瞒的‘小事情’就以最完满的和解剧终收场了。杰特对自己的临场应变能力也感到惊讶——莫非自己也具备了与政客一较短长的能力?
步出皇宫从皇宫侍卫的视线范围中消失后的杰特马上撕下戴在自己脸上的面具原本尚算爽朗的脸上闪过一抹阴郁的神色。
时间对于杰特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它关系到团结、士气、力量、国家的安稳还有一系列不可预测的后遗症……
可是他现在最担心的是——牛头怪。深谙牛族本性的他很清楚他们绝不会就这样咽下这口气的。他们可以忍受饥饿可以忍受痛苦但绝容不得蔑视与欺压……
快!要赶在那群家伙飙之前制住他们!
风驰电掣地赶到牛头怪所在军营果然……
军营空荡荡的一只牛也没有只有萧瑟的秋风张狂地呼啸着强迫一分又一分的暖意从温暖的热汤中别离而去。
一种不好的预兆突然间牢牢地抓住了杰特的心。这种感觉……
尚未来得及体会这种仿佛预示着什么的心灵感知一阵熟悉的感应讯号从军营的另一方传来。
啊!是他们!心念一动杰特飞一般窜向声音的来源。
这地方在军营中但却不似在军营中。
牛头怪一圈又一圈、笔直地围站着。高大的身影隔绝了天地。熟悉的汗臭挡住了秋意。这里已经是牛族的天地。
这里没有所谓的秘密。对于拥有自己独立语言的牛族来说秘密的意思就是公开。因为牛人的话只有牛人才懂。但所有的牛头怪都知道这里的弟兄就像一道有形的心之栅栏。这里的话是绝对不会传出去的。
杰特走过去牛群如分断的水流般让出一条道来给杰特进去。
杰特进去了高大的身影再次聚拢就像一堵慢慢合上的城门。杰特一脸肃穆如天神下凡般出现在牛群中间而就在这一瞬间灿烂的太阳完全被高大的‘牛平线’所吞食只有少许反射的余光不甘不愿地透过牛群间的微小缝隙闯到这个不大不小的天地中。
仿佛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那股感伤的气息杰特意识到这是个严肃的场合所以他变身了。
宛若身体里有一座潜藏着的火山准备爆所有牛都听到杰特体内猛然传出一阵骨骼的闷响。透过那缠绕全身的金光众牛可以看到杰特眼中电光激射英俊的脸孔开始变形嘴巴突出头上长出两只粗大的牛角身躯不断涨大把原本并不算宽大、但弹性十足的衣服绷紧再绷紧……
可能是因为杰特有人类、以及黑妖精血统的关系变身后的杰特除了肤色比较黝黑一点之外并没有普通牛头怪那种贱肉横生的粗犷感反而无论是肌肉形状还是整个牛身的比例都充满了唯美的流线感。
更有趣的是杰特的牛头看起来比别的牛更俊秀一点。结果使得“有正义感的山贼”这个让杰特哭笑不得由某龙女做出的天真评价广泛流传于牛族当中。
想起那永远乐天的丽杰特心里总会有一种开心的感觉。但此时此刻杰特怎么都开心不起来。因为他看到了一把斧子那把属于他父亲的斧子。
黑褐色的斧头默默地插在地上就像父亲的人坚韧而厚实。无论经历过多少场大战无论受过多少伤害它总是默默地告知世人它的存在告知世人无论是谁胆敢伤害牛族就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的确它做到了。直到父亲引爆自己全身斗气自毁而亡的那一刻还没有谁能够从父亲的身旁冲过去。
杰特上前轻轻地抚摸着斧柄上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就像是在抚摸着父亲身上的伤疤一样。
努力地回想着可能残存在脑海深处的零碎的记忆片断但杰特依然无法想起什么。那时候的他太小了。
此刻的他只能从那宛如墓碑似的斧头上感受到丝丝缕缕的淡淡哀伤。
在思绪的海洋中突然有一道耀眼的闪电劈开黑暗的迷茫击落到心灵黑渊的底部唤起了一段不堪回想的故事一个由母亲亲口告诉自己的故事……
那天……
天上下着鹅毛大雪晶莹的雪花无声无息地飘落在白茫茫的草原上。天地间万籁无声静得让人几乎无法察觉时间的流动。
黑夜失去了他的颜色仿佛它只是一张盖在熟睡的大地女神身上的黑色毯子而不是它自己。
突然有一颗赤红色的流星从漆黑的夜幕中划过坠落到地上。如雷般响亮的轰鸣声仿若宣布着一场血腥追击战正式拉开序幕。
狂刀、暴斧这两种简单的刃光却演绎着不简单的红色光影变奏曲。
红色的血红色的雪。
热的血冷的人。
血红色的战场就像那连绵在地狱中的冥河恐怖而诡异。
惨烈的追逐厮杀仿佛会一直连绵到天边。
五十几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牛头怪在狂奔着但在此刻他们却像一群被追逐猎杀的小羊。
可为何在战场上叱吒风云的牛头怪现在会变成疯狂逃命的丧家之犬呢?
答案很简单——狼群。一千多名足以把他们撕成碎片的的狼族兽人骑兵正在他们后面追杀而至。
在此起彼伏的刀刃斧光中飞起的只有血没有泪。同情这个字眼对于敌对的双方来说是毫无意义的。
跟不上大队而落单的牛头怪理所当然地遭到无情的屠杀。那些落后的牛头怪眼看跟不上大队干脆把心一横返身面无惧色地迎向狼骑兵用那魁梧但势孤力单的血肉之躯堵截着蜂拥而至、嗜杀如狂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