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塔——</p>
啪塔——</p>
潮湿的空气凝聚为了一滴滴水珠，在‘嗡嗡’作响的深渊空谷散落，好似下了一场来历不明的阴雨。</p>
身披火山岩石的双翅巨龙，围绕着中央巨大的石柱来回飞荡，灌满岩浆一般的瞳孔，在深渊之底来回扫动，似乎在寻找着方才被自己振下悬崖的一男一女。</p>
“你在找我吗？”</p>
一声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响起。</p>
红莲煌啸龙双翼微微停滞，凹凸不平的脑袋往下偏去，便看到了一个黑色的小影子站在岩石之间，手上还拿着一把泛着月白光辉的长剑。</p>
那是一名身着黑袍的年轻剑仙，脸庞俊朗，五官清秀；身材高挑，但却不显得柔弱，即便衣袍宽厚，也能清楚地看出隐藏在布料下的肌肉轮廓。</p>
他单手拿着一柄泛着白光的长剑，剑长三尺，纹路古朴，远看像是黑夜中独悬天穹的皎白月光。</p>
“嚎吼——”</p>
红莲煌啸龙就像是嗅到猎物气息的肉食动物一样，原本为了盘旋在空中摊开的翅膀收紧，整个身体以俯冲的姿势朝黑袍剑仙冲去。</p>
许守靖单手握着佩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p>
空谷深幽视线昏暗，能够看到的只有巨龙火山岩外甲的细微轮廓；阴雨连绵不止，风潮中气流的流向也被阻挠，能够依靠的唯一信息来源，就只有声音。</p>
听声辨位并不难，问题是要做到分毫不差，在对方高速移动时击中敌人，这本身就是一个不小的挑战。</p>
奈何许守靖此时要专心回想那一晚使用‘极夜’的细节，根本无法分神在‘听声辨位’上。</p>
没有法术本来的拥有者——赵扶摇的协助，在这种情况下想要还原出‘极夜’，无疑是难上加难，一个搞不好可能自己人就没了。</p>
然而，就是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许守靖却闭上了眼睛，右手搭在了画舫烟浅的剑柄，似乎一点也没有在意红莲煌啸龙的动向。</p>
没有光？雷光算不算光？</p>
轰隆隆——</p>
靛紫色的雷霆自半空中扫过，昏暗无光的峡谷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紫芒。</p>
红莲煌啸龙那巨大笨重的身躯也因此展露出了全貌，包裹着熔浆的黑岩原来并不是鳞甲，而是真正的岩石，大概是被施加某种术法才附着上去的。</p>
沿着黑岩一路向上，红莲煌啸龙的背部有着一个明显的圆形法阵，其中央似乎还刻着一段繁琐的符文，可惜距离太远，许守靖也只能看到个大概。</p>
“小靖。”姜容月释放完雷法，连忙朝着许守靖示意。</p>
许守靖右手搭在剑柄上，紧闭着双眼，纹丝不动。</p>
术法一词说来玄乎，但无论是何种繁琐的术法，都逃不开‘灵力运转轨迹’，每个术法的轨迹都不相同。</p>
理论上，只要知道了术法原理，没有什么法术是无法还原的。</p>
许守靖卡关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无非就是理解不了赵扶摇施展‘极夜’的原理，毕竟，赵扶摇的境界本就已经超越了他的认知。</p>
按道理说，理解不了的东西是还原不出来的；但谁让许守靖用过一次呢，就算理解不了，只要身体依照当初的感觉运作就行了。</p>
就在许守靖拼死集中注意力，回想那晚感使用出‘极夜’的感觉时。</p>
红莲煌啸龙已经冲到了许守靖的面前，那双巨大的翅膀张开便如同黑夜一般遮住了光线；震朔鼓膜的龙吼，将许守靖束起的黑发吹散，丝滑黑亮的发丝随风摇曳，潇洒非凡。</p>
姜容月站在峭壁洞窟的一个角落，许守靖吩咐她在战斗结束之前绝对不能出来，可现在眼看自家情弟弟就要成为妖龙口中美餐，这让她怎么能心安理得地继续摸鱼下去？</p>
“小靖！”姜容月焦急的呼唤了一声，拔出佩剑便要冲出去。</p>
嚓——</p>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许守靖终于动了。</p>
那柄泛着白光的长剑在半空中画了个圆弧，丝滑顺畅地收入到剑鞘，连同剑柄一起横在面前。</p>
极夜、代表着纯白。</p>
无论是体力、灵力、精神力、体温，亦或者体内中流淌的血液，所有的一切都要舍弃。</p>
就好像……变成了一具没有思想的空壳。</p>
那时候的感觉……应该是这样。</p>
许守靖依旧紧闭着双眼，手上的动作却如同睁眼时一般顺畅。</p>
锵——</p>
严丝合缝的剑柄与剑身之间，露出了微不可查的一个细小的缝隙。</p>
也正是这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缝隙，在短短顷刻之间，释放出了璀璨夺目的白光。</p>
这一回，不再是皎洁清幽的月白，而是一无所有的纯白。</p>
“吼？”</p>
红莲煌啸龙眼神疑惑，在感受到这道白光的瞬间，它已经姗姗张开的深渊巨口微微一顿，仿佛察觉到了什么。</p>
许守靖并未因为红莲煌啸龙的停顿而收手，似水的桃花眸空洞无神，瞳孔中毫无焦点，只是机械般的朝前挥出了一剑。</p>
翁——</p>
刹那间，伸手不见五指的空幽山谷，被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纯白笼罩。</p>
纯白的尽头，是一柄脱手飞出，钉入峭壁半尺的古朴长剑。</p>
“嚎呜！嚎呜~嚎呜！”</p>
红莲煌啸龙在白光中挣扎、翻滚，嘶哑地咆哮着，似乎是想要传达某样信息。</p>
但在那之前，它巨大的身体便已经被纯白之光吞噬，漆黑火山岩化为了点点粉末，消散于了天地之间。</p>
不过，尽管用出了残缺版的极夜，许守靖这回却并没有因为全身灵力被抽空而晕厥过去。</p>
这一原因要从每个人灵力的特性讲起，任何一个种族，从生到这个世界上的那一刻起，亲向的五行之灵皆不相同，这也决定了他们踏上修行路时的发展方向。</p>
例如许守靖的灵力特性是‘排斥’，排斥世间一切，拒绝所有的事物，从这里面衍生出来的，便是许守靖最擅长的‘沉默术法’。</p>
苏浣清的冰法、姜容月的雷法、以及仇璇玑的火法都是这个道理。</p>
即便许守靖模仿赵扶摇的术法再怎么像，他毕竟不是赵扶摇本人，就算能还原术法本身，其灵力特性却是任何人都模仿不来的。</p>
这也是许守靖并没有选择‘妖夜森罗’的原因，一是赵扶摇不在身边，根本没办法凭空转化成她的灵力；二是如果用自己的灵力，虽然效果可能不太一样，但极夜所带来的的损伤是不是就不那么大了？</p>
事实证明，许守靖的猜想是正确的，虽然身体与上次一样被掏空，但他也的确没有受需要躺半年的严重伤势。</p>
嘭——</p>
烧成焦黑的巨大身躯砸在了地上，碎石四溅，火山岩像是干瘪的脆皮，‘啪啦啪啦’地往下掉，露出了里面鲜嫩的皮表。</p>
“小靖！”这时，姜容月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p>
看到气色虚浮的许守靖，姜容月连忙搀住了他，眼底尽是心疼，嘴上却在埋怨：</p>
“都说了让你不要那么勉强……就是不听。”</p>
许守靖强笑了一声，声音虚弱地说道：</p>
“抱歉啦，容月姐……不过，总算是成功了。”</p>
说着，他偏头将视线投向不断‘掉皮’的红莲煌啸龙身上。</p>
哗啦哗啦——</p>
火山岩的鳞甲如同一场石头雨，散落在谷底各处。</p>
“嗯？”</p>
许守靖微蹙了下眉，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