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面究竟有什么?
“你们去把牢门打开。”伍千山吩咐。
一个狱卒不由望向另一个狱卒,却被对方一眼瞪回来,他只得硬着头皮从对方手里接过一圈钥匙,颤颤巍巍走过去。
杨铭满腹狐疑跟上去。
透过一道道精钢牢柱,他看见赵善财端坐在桌旁,正捧着一碗水往嘴里送,姿势还挺文雅。
只不过他喝得似乎有些急切,满嘴都是水,水沿着胡碴直往下滴。
似乎没发生什么状况,这两个狱卒为什么看上去如此害怕?
“才先生。”杨铭小心翼翼喊道。
赵善财眼睛睁着,却连眼珠子都没瞟一下,像是根本没听到他说话。
杨铭眉毛一皱,刚想再说什么,只听伍千山冷冷的声音传来。
“你不用喊了,他死了。”
“死了?”杨铭疑惑:“可他眼睛睁得大大的,面色平静,人死,怎么可能保持向嘴里倒水的姿势?”
伍千山面露苦笑:“我刚开始跟你想的一样,直到探了他鼻息,后发现他身上的伤口,这才确定。”
杨铭又仔细盯着赵善财一阵,他身上穿着崭新的囚衣,完全看不到血迹伤口,若不是尸体一直坐在那里纹丝不动,他简直认为赵善财活得好好的。
吱压一声,牢门打开。
面带鞋印的狱卒弯着腰毕恭毕敬道:“伍大人,杨公子,你们请。”
伍千山走进牢房里,又上上下下检查一番赵善财衣服,回过头对狱卒道:“你把今晚的情况详细讲一遍。”
狱卒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嘴角直打着哆嗦说道:“这事与卑职真无关啊!二位大人要给我做主啊!”
伍千山凝视着赵善财:“你不用惊慌,这事只怕你想负责都负责不了,站起来说吧。”
狱卒悬着的心这才落下来,他站起身来,目中流露出恐惧之色,道:“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大约五更的时候,我迷迷糊糊听到一个声音‘我要水,快给我水喝’,刚开始我根本没想搭理他,哪知声音越来越大,我只好拎着油灯顺着声音前来查看,却看到说话的人正是赵善财,他就坐在门框旁。”
狱卒心抹了抹头上冷汗,继续道:“当时我就骂了,骂得十分难听!卑职见多了作奸犯科的恶人,却从未见过这等把孩童变成怪物敛财的恶毒之人,又怎肯给他水喝,可他却说,他中了伍大人一掌,再不喝水就要死了。”
狱卒偷偷看了一眼伍千山,伍千山头也不回说道:“继续说。”
自己却仍在观察尸体。
狱卒道:“赵善财进来便是昏迷着的,着实伤得不轻,连囚服脚铐都是我帮他换的。我当然怕他真的死了,这人一看就是要犯,他要死了,我也脱不了干系,无奈之下,我只好用碗装水给他喝。我把碗放在门边,让他自己伸手拿。”
“我存心捉弄他,用的是大碗,而门框间隙小,他歪歪扭扭把碗拿进去时,水也撒了大半。为了喝水,他专门爬起来坐到桌边,一口一口啜饮,像是在品茶,这些个财主坏事做尽,架子倒是一刻不愿意放下。”
“然后,我就讥讽了一句‘照散财,你也有今天’。”
狱卒说到这里,脸色都变了。
“就在这时,灯灭了,油灯也灭了!恍惚间我看到一个黑影从天而降,这黑影在我脸上蹬了一脚,同时一道孩童般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原来这就是才先生’。”
“就在这一刹那,一道蓝光闪电般射出,蓝光之下,我看到一张脸,一张孩子的脸!只是这张脸没鼻子没眉毛,看上去如同没雕好的木偶。”
杨铭听了,脱口而出道:“神使?又一个神使?”
伍千山也回过头,叹了口气道:“看来果然是邪教的同党。不过他不是来劫狱的,而是来杀人。”
狱卒脸上浮现出浓浓的惊惧之色,他接着道:“整个过程太快了!这人从天而降,蓝光过后,就剩下一片黑暗,整个过程只是一瞬间!”
“这之后,我赶紧点亮油灯,然而却好像什么都没又发生,赵善财仍坐在那喝水,我喊了他一声,他没答应,我气坏了,骂他,他还是没有答应。我看到水从他嘴角漏出,这才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我叫来头儿,可头也没把握不敢开门,就叫了伍大人,后面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最后,这个面带鞋印的狱卒不好意思低下头,小声补充了一句:“头儿可以为我作证。”
牢头对伍千山抱拳道:“伍大人,小林也是好心,这犯人的死确实与他关系不大。”说完他还狠狠瞪了那狱卒一眼:“让你别去送水,你非要去!”
就在这时,杨铭冲伍千山当头一揖道:“多谢伍大人。”
伍千山面露意外之色,道:“你谢我什么?”
杨铭郑重道:“伍大人显然是觉得凶手来去如风,杀人不见血,看见赵善财死了立刻便去我住处,不管怎么说,我都要多谢伍大人关心。”
这感谢的话,倒是让伍千山有些不好意思,他怔了怔说道:“杨铭,从这件事当中,你看出什么来了?”
杨铭面露尴尬之色,道:“我没看到伤口,也是一头雾水。不过凶手杀赵善财如此容易,杀我恐怕更是易如反掌!我怀疑这杀手是新天道的神使。”
伍千山道:“那你也进来看看吧。”
杨铭走进牢里,弯下腰观察赵善财。
伍千山忽然轻轻碰了碰赵善财囚服,这囚服虽然崭新但很粗糙,杨铭仔细盯着观察,才发现囚服腰部位置出现一处破隙。
一道半寸长的细缝。
透过这细缝,杨铭能看见赵善财肥硕的腰部上有一条不到半寸的白线,白线浅浅的,就像皮肤被人用指甲轻轻刮了一下。
杨铭皱眉:“这伤口也太小了吧!”
伍千山却摇摇头对杨铭说道:“凶手比我之前想的要强得多,这伤口绝不是冲脉境武者造成的。”
杨铭顿觉心头一片压抑:“难道……这伤口要炼灵境强者才能做到?”
伍千山道:“杨铭,练武是不是给你一种错觉,似乎修为越高造成的伤害就越大,敌人死起来形象就越惨。”
杨铭想起赵鹏飞说的话,微微点头。
伍千山意味深长看了杨铭一眼,道:“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但这是大多数情况。我告诉你,当你对真气控制越来越熟练,会发现要造成这种小的伤口,还要保证杀人不见血,才是最难的,这需要对真气极强的控制力!至少冲脉境中,我是没看见过哪个能做到!”
伍千山这么说,显然已经把杨铭当成自己的晚辈,开始传授一些他个人的修炼经验。
杨铭道:“我明白了,这就像四两拨千斤。”
接着他又沉吟着说道:“这尸体也真是奇怪,看上去赵善财像是被一瞬间杀死的,可凶手再怎么快,赵善财再怎么没反应,人死后全身力量流逝,又怎么能举着碗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赵善财眼珠子似乎动一下,伍千山脸色骤变对杨铭吼道:“快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