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大户人家的公子少爷纳妾收通房丫鬟都是即合理又普遍的现象，反倒是那些不纳妾，只守着正妻过日子的人会被嘲笑，因此温柔没有法子用她在现代社会里生活所形成的思想观念去指责这种古代现象。再说她也能理解青如的想法，当通房丫鬟虽然并不比普通丫鬟高贵多少，但若是生得一子半女，母凭子贵，也能混个妾室，只要陆家不至于家道中落，一辈子也就衣食无缺了。</p>

“你起来吧。”温柔望着青如，暗叹了一口气。</p>

“夫人……您这是答应了？”青如又惊又喜的抬起头来，长长的眼睫如蝴翅般扑簌簌扇动。</p>

温柔摇摇头，她能理解青如的想法，但不代表她能接受和赞同。</p>

“这事不由我拿主意，你该求的人也不是我。”温柔站起身来，目光越过青如，望向黑沉沉的窗外，淡淡道：“谁在你面前许了诺，你求谁去。”</p>

“夫人……”青如欲言又止，咬着下唇，心情由惊喜转为黯淡。陆凤林为人严正，哪可能去管儿子纳妾收通房丫鬟的事？她方才言语中抬出陆凤林来，也不过是想压过温柔一头，替自己提提身份的意思，谁想温柔竟毫不理会，她立刻处于进退两难的地步。</p>

“别跪着了，忙你的事去吧。”温柔说着就往外屋走，方才起来还没觉着什么，此刻胃里却一阵接一阵的抽搐，是饿坏了。</p>

走到外屋，温柔见桌上满放着小碗小碟，里面盛的吃食除了清粥小菜外，还有生煎、太平燕、七星鱼丸和各色咸甜的小粽子，外加一碗撒着葱花和辣椒油，还微微冒着热气的鸭血粉丝汤，不禁又是意外感动。</p>

青如跟了出来，使了个眼色将另两名丫鬟打发出屋子，立在温柔身旁讨乖卖巧的替她介绍桌上摆放的吃食，又指着那碗鸭血粉丝汤道：“夫人，这汤面上飘的那层红油是辣椒油，老太爷最爱的，只是头一回吃兴许会觉得不惯。这碟生煎，里头有滚烫的汤汁，吃的时候要小心烫了嘴。还有这几碟粽子，夫人爱吃咸的还是甜的？青如替夫人挑捡。”</p>

温柔好笑的瞧了青如一眼，见她面上隐约现着几分得意卖弄的神色，像足在刘姥姥面前炫耀贾府财势的凤姐，只不过凤姐那么做是为了讨得贾母欢心，而青如这么做的动机，可令人颇费踌躇。</p>

“我吃咸的吧。”温柔在桌旁坐下，想看看她这般殷勤，究竟还有什么话要说。</p>

“咸的……”青如那纤细的指尖在一碟碟粽子上游移着，最后捡出一碟，替温柔剥去粽叶，搁在碟内推到她面前，笑道：“万幸还未凉，夫人趁热吃。”</p>

温柔点点头，咬了一口粽子，又去喝鸭血粉丝汤。</p>

青如在旁边不停的劝她吃点这个，又劝她吃点那个，最后笑道：“府里规矩大，夫人要是过了门，每日怕需亲自下厨，偏偏老太爷和老爷都讲究吃食，爷虽不太讲究，但若是饭食精致，总会多吃两口。”</p>

温柔“唔”了一声，没有接口。</p>

青如沉默了一会，按捺不住，又道：“小婢在府里侍候了不少年，各人什么脾性，爱吃什么，倒也记得清楚，夫人要是想知道，回头小婢细细说给你听。”</p>

听完这番话，温柔总算明白青如的想法了，又是点头一笑，不语。</p>

这回轮到青如不知所措了，原本她心里料定温柔是小户出身，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凭着祖坟冒青烟的运气嫁到陆家这种世宦之门，总需步步留神，生怕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来，惹人耻笑。又认为温柔若想固宠，必定要讨好陆家老小，这才在话风里带出自己能帮她的这层意思，谁想她听了之后，竟半点反应都没有，真不知是要说她谨慎过度，还是迟钝过度了。</p>

青如心里猜测不定，温柔却没什么不安的念头。横竖陆策是个有主意的人，将来要不要纳妾收丫鬟，都有自己的想法，她不想左右他什么，也不想迫他承诺什么，因此由着青如去自如施展，至于结果如何，走一步算一步吧，她不想太过杞人忧天。</p>

听着青如的絮语，温柔慢慢吃完一顿饭，站起身道：“我吃完了，要去外头走走。你回爷那去吧，嘱他早点歇息。”</p>

青如见温柔一派淡定安然，举止大方的模样，压根没有半点局促不安，已知道是自己错了念头，不敢再奢求能在温柔这里求到什么结果，何况她也没有理由再待在这里不走，因此迟疑了片刻，就告退回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