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送走了询,下定决心,对熊当说道:“备车,去见我师兄。”</p>
“诺。”</p>
马车粼粼,询站在暗处亲眼见到嬴政上了车,往城南方向赶去,对身后的弟子说道:“最近这些时日,鞠子洲在做什么?”</p>
“他什么也没做,很识趣的样子,大约是被我们吓到了。”一名弟子回答道:“钜子,这个鞠子洲,他当真是我们墨家的人吗?”</p>
询老脸上显出不屑意味:“必然不是!”</p>
“那钜子为何还要假做相信王孙政?”</p>
“因为我们没得选。”询目光冰冷:“墨家三分之后,我辈入秦,便就渐渐式微,丢弃了对于“义”的坚持。”</p>
“你可知这是为何?”</p>
“弟子不知。”</p>
“因为……国君不想看到我辈如百五十年前,子墨子犹在之时那样。”</p>
“墨者一旦结社,便不会服从任何一个国家的法令,而是坚持自己的“义”与“律”,这是谁人也无法阻止的。”</p>
“对于秦国,这种事情是在动摇“秦法”!”询浑浊的眼睛里是通透的智慧:“这是任何一位秦君都不希望看到的。”</p>
“他们所希望看到的事情是,墨者放弃“义”与“律”,安心做着寻常匠人的本职工作,为他们打造攻城器械与争杀利器。”</p>
“所以我等只能做匠人之事!”询恨声说道:“而不能行墨者之事!”</p>
“所以我只能相信王孙政。”询说道:“即便是他那拙劣的谎言,我也要一同相信!”</p>
“那我们为何还要盯着那个鞠子洲?”</p>
“因为他不一样!”询语气之中隐隐有些困惑:“他“告诉”了我一些不太一样的东西。”</p>
“钜子不是未曾见过鞠子洲吗?”</p>
“鞠子洲告诉了王孙政,王孙政将这些东西用在了救助灾民的过程之中,我看到了,这便是他与我的“对话”。”</p>
“那他说了什么?”</p>
……</p>
“师兄,过几日粮价会涨还是会降?”嬴政急不可耐问道。</p>
“应该会涨。”鞠子洲说道。</p>
“你就真的没有办法帮我弄些粮食吗?”</p>
“应该没有。”鞠子洲叹气:“不是早就已经告诉过你吗?”</p>
“我不信你!”嬴政愤怒:“你不就是想要掌握“主导权”吗?我给你就是了!”</p>
“赶快帮我收购粮食!”嬴政喊道。</p>
“冷静一些!”鞠子洲看着嬴政愤怒的样子,皱眉说道:“你凭什么觉得我有办法?”</p>
“你一定有办法!”嬴政死死地盯着鞠子洲:“一定有!”</p>
“我不是无所不能的!”鞠子洲叹气:“阿政,你似乎有一些谬误——我们这个学派的知识很强大,直指根源,可以用来指导我们的现实,可以帮助你掌握“生产关系”,可以帮助你统一九州,可以帮助你破灭六国。”</p>
“但是我们的知识不是无所不能的!”鞠子洲看着嬴政,表情严肃:“我很早就告诉过你:我们有无数种方法可以解释世界,但重要的,始终是改造世界!”</p>
“我再聪明,也不可能凭空变出粮食来!”</p>
“这世界上,也没有谁能够无视现实的“生产力”的束缚,做到这样的事情!”</p>
“你想要的粮食,一定是别人种出来的!”</p>
“一旦种粮食的人的粮食歉收,你想要的粮食也就不可能出现!”</p>
“这是规则,是铁律,是水往低处流、火让人感到灼烫、人不吃饭就会饥饿一样的铁律!”</p>
嬴政瘪了瘪嘴,很是委屈。</p>
“那又该怎么办?”</p>
“买。”鞠子洲言简意赅:“现在不买,过几天买粮食的人变多了,粮价就又会上涨!”</p>
嬴政很不甘心:“就只有这一个办法吗?”</p>
“只有这一个办法!”鞠子洲点了点头。</p>
“那好吧……”嬴政咬了咬牙,转身离开。</p>
“熊当,你去……去把我手里的钱都拿出来,只消留下五十斤黄金应急,其余的……全部都拿去买粮食。”嬴政疲惫说道。</p>
奔波了一大圈,最终回到原点,嬴政有些心灰意懒。</p>
“诺。”熊当叹了一声。</p>
他看着这个孺童奔波数日,当然也能够理解他如今的心情。</p>
“王孙。”王翦的声音很有辨识度,隔了老远,嬴政都能听到他的喜悦:“王孙,翦有要事求见!”</p>
“叫他进来。”嬴政不耐烦摆了摆手。</p>
自己不开心的时候,有人在面前开心,嬴政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把这个家伙打一顿出出气。</p>
“有事就说。”嬴政说道。</p>
“翦素知王孙求粮之心,而愿……”</p>
这一听就不是王翦自己的话。</p>
嬴政皱了皱眉:“有事就说事!”</p>
“我有粟米五千石,麸麦两千石,梁米五百石,愿奉于王孙。”</p>
还挺均衡的,高价低价和中价的粮食都有。</p>
嬴政张了张嘴,问道:“你说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