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1 / 2)

 天刚擦黑,做饭的厨娘就慌里慌张来敲门,一瞧见姜定蓉,急得满头汗。

“姑娘,我刚准备做夜里那顿,厨房门口蹲了个人!”

姜定蓉披着外衣,手中还捉着笔,一听厨娘的描述,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她安抚两句。

“无事,邻居家孩子来讨口吃的。你若做好了离开就是。”

厨娘看样子吓得不清,拍着胸口离开了。

她的信还没有写完,也不着急,回去小案几笔将最后两句写完,提了灯往小厨房去。

走近了,她提高灯笼瞧了眼,忍不住轻笑。

隔壁家的小鬼现在进步很大,已经学会在天黑之后悄无声息蹲在小厨房门口,眼巴巴盯着冒着热气的锅灶了。

只他很会躲藏,就那么一个人缩成一团,蹲在梁柱下,漆黑的影子裹着他,只能看见他发光的双眼,难怪把厨娘吓得够呛,这副模样要是说来了个饿死鬼,谁都得信。

他倒是熟门熟路。围墙上开了个门之后,白日里睡在他的斗柜里不动,到了晚上,就等着她的投喂了。

不过她写封信耽误片刻,居然自己找到小厨房来。

姜定蓉也不理他,去灶上看了眼,今天依旧是炖的鸡汤,她回眸对外头蹲着的小鬼招了招手。

叶小戌轻飘飘起身,脚下一点立刻出现在厨房中。

“碗筷在这里,吃完洗干净。”

姜定蓉把灯笼给他留下,同时吩咐了句:“伤好时告诉我一声,该你报恩了。”

叶小戌伴着姜定蓉说话声,已经自觉从锅中盛了满满一碗鸡汤,说话间,吃出了一堆骨头,无声无息喝完了一碗汤,将空碗放着,继续盛第二碗。

听着她的话,也不问缘由,就点了点头。

姜定蓉无论看多少次,都惊叹他进食的速度。也不知道过去被怎么训练出来,吃个饭多耽误片刻仿佛都会要了他的命,也不知道怎么囫囵的吃,他怎么受得了。

叶小戌十分纤瘦,整整一锅的鸡汤全部吃下,也不见他腹胀,甚至在他盯着空锅时,还能看出两分遗憾来,又转动脑袋去看旁边放得蔬菜。

姜定蓉看得直挑眉。他似乎没有饱腹感。

叶小戌没找到能现场吃的东西,舔了舔唇,遗憾地洗碗。

毫不意外,他根本不会洗碗。握着碗翻来翻去看,看了半天才试探性按进水里。

“养你的人没让你吃饱过?”

这也是她第一次问到了关于叶小戌这个人本身的事情。

小鬼埋着头研究怎么洗碗,慢腾腾地只回复了一个字。

“嗯。”

只知道濒临饿死的感觉,不知晓吃饱的感觉。

好像过去十几年,都是这么活着的。

第一次感觉肚子里是满满的,是她投喂的。

叶小戌想,他好像只会杀人,那在他死之前,帮她杀人好了。

报答她。

姜定蓉准备了一套适合三四十岁夫人的金玉头面,又写了一封信,让石兰想办法给颜府送去。

她停留在青桐坊不过是想从叶小戌身上知道一些事情。等事情办完自然要离开。而且按照陶念念这个人物的计划,她抵达王都,主要是为了找她的姑母。

陶念念身份的姑母,陶鸢娘子,也就是她姜定蓉身份的姨母。她母亲娘家的堂妹。

这位姨母早年间嫁到王都,婆家是当时还没有多少权势的颜府,嫁了府上第二子,不掌中馈,不担兴衰,日子过得不错。现如今,她的侄儿颜之琢又成了一人之下的国相,颜府水涨船高,连带着她也成为王都最受追捧的贵夫人。

有这位‘姑母’,陶念念的身份才万无一失。

石兰送了礼,也送了信,回来时,给姜定蓉带了一封回信。

回信里,姨母先是对她身处王都的安全表示担忧,又不知有何能帮得上她的,信上不敢写太多,令她找个好时机,见上一面。

的确需要见面,姜定蓉寻思着,想要约一位高门夫人正大光明出来,该有什么理由。

这个让她犯难,索性又搬了个月牙凳在门口坐了片刻,端着瓜子花生,青桐坊的妇人们自觉围了过来,三言两语间,让她给问出来了。

“如今天气暖和了,每月初一十五善德寺的香火又旺盛了。”

“可不是,每月初一十五,高门的夫人们,结成队去上香拜佛,我们到时候提个篮子,采摘些野花去卖,夫人们心情好,也能多给两个钱。”

姜定蓉笑吟吟和妇人们聊天间,已然有了想法。

到了天擦黑的时候,也是隔壁家小鬼偷溜进来吃东西的时候。

姜定蓉熟门熟路去小厨房找他,果不其然,小鬼正在吃灶上留给他的包子。

自从知道他没有饱腹感不知道什么是极限,姜定蓉就打算按照正常男子的食量来给他准备。往日军中儿郎吃多少,她就多给小鬼备一点,每次都恰到好处。

“伤好些了?”

姜定蓉随意在月牙凳上坐下,提着裙免得弄脏。

叶小戌吃包子一口一口,腮帮子鼓鼓地,显得更稚气了些。

一蒸笼包子外加一份排骨汤,让长身体的少年吃得饱饱的。嘴里还咬着筷子,手上就开始解衣襟。

姜定蓉还没反应过来,他身上的衣裳已经落在手腕,露出他上半身的伤口来。

啧,真是个小野马。

姜定蓉倒也没有多少诧异,仔细看了眼他的伤口。肩上最严重的血窟窿,瞧着已经没有那么狰狞,其他地方的伤也都七七八八结痂。

这小子恢复能力倒是不错。

也许他在这里待不了多久了。伤一好,或者陛下一清醒,这条线就断了。

她托腮沉思中,叶小戌已经重新穿上衣裳,嘬着筷子上的包子味。

“你知道善德寺吗?”

叶小戌口中的筷子直接咬断。

少年面无表情吐出口中的竹筷,闷闷地点了点头。

姜定蓉却敏锐地发现一丝不对。她用一种几乎是诱骗的口吻问他:“是谁去过吗?还是你想去?”

少年沉默许久,一直到他熟练地将碗筷清洗干净,悄悄把咬断的筷子藏在袖中,才背对着姜定蓉,轻轻点头。

他想去。

那个女人……会去。

好像好久没有见到她了?上一次濒临垂死之际,他想让她来看他,就那么一眼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