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之后的辛难,径直来到了楼梯口,等待院长。
叮咚一声,自顶楼而下的电梯停住,穿着白大褂的院长对他挥挥手道:
“哟,又见面了啊”
在灰雾之城中才相处了一夜,然后又在现实世界接触,这样的感受,的确非常有趣,只不过辛难早已经习惯了。
辛难向院长询问道:“院长,您叫我一起是?
因为之前在灰雾之城中,院长并没有细说让他一起前往收容所的原因,所以他是有些疑惑的。
“前天抓到的那个无头身躯,他想见你,因为他承诺在见你之后放开抵抗,任由我们探究他的记忆,所以我决定给他这个机会。”
在进入过灰雾之城后,院长就明白辛难身上的特殊另有原因,并不是被原初所选中或注视的棋子,所以决定接受这个条件。
辛难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对方要见自己,恐怕是因为之前自己吐出的那大半个名字吧。
“毕竟是四阶的强者,在战斗结束后,也许是未完的名字造成了触动,他的直觉在渴望获知这个名字所指向的是谁啊”
人类总是这样,面对不可想象的庞然大物,便会虔诚在未知的脚下,去崇拜自身根本不理解的东西,无头身躯听见了那名的一部分,也等于触碰到了其存在的冰山一角,震慑在了那名字的威严之下。
辛难的思维在发散着。
他想到了那些最古老时代的人类。
当他们看到了大海、山脉、雷电,暴风,明明不知道它们究竟是什么,却将之神化,给他们取名大海、山脉、雷电、暴风,献以祭祀,祈求得到自然和宇宙的庇佑。
未知和恐惧,便是一切异教的开端!
他想到了忏悔会。
跨入超凡的疯子们,都在不可避免的接触宇宙的本质,越是进阶,越是如此。
他们崇拜的东西,也不再是单纯的物质,而是更为深邃、高大的东西。
这个异教的创始人,说不定就是在漫长的万古中曾偶然窥见了沉睡的格赫罗斯那静浮的存在。
哪怕只是窥见了其中微不足道的一角,然后他便疯癫喜悦的以为自己发现了唯一的真神。
不知道祂的名字,便创造。
不知道祂的形象,便捏造。
不知道祂的象征,便编造。
然后在漫长的时间中,通过一次次去接触、窥探格赫罗斯的存在,慢慢的获知其本质,知晓其意义,并不断的修正教义、目标,最后形成了扭曲又矛盾的异教。
他们在这个过程中一定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辛难想到了很多。
在超凡的道路上,有唯物局中探员一样的人,他们找到羁绊,在守护中获得希望与救赎,自然有人在超凡进阶只会走向疯癫的绝望现实面前去崇拜毁灭,或是寻求解脱。
这群人想要做的事,和无知的孩子在没有任何保障的旷野中用炮仗去炸一头沉睡的狮子没有任何区别。
这样想起来可真是讽刺啊,格赫罗斯,这位才是本应该吵醒一切的存在,很可能在祂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一群崇拜祂和祂所代表的毁灭的人,却准备将祂吵醒。
以祂那种位格,地上一群蚂蚁一般,看一眼就可能将之毁灭的存在的崇拜,又有什么意义?
辛难在心道:“无头身躯想知道那个未吐完的名字是否和他的真神有关,更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能获知那个名字吧”
他之所以能获知格赫罗斯的真名,是来自灰雾之城,由美宴的人群呼喊而用音节强行转译。
这可能是忏悔会自身都不知道的隐秘,或者说只有极少部分人,比如说只有牧者才知道的东西。
甚至说不定,要成为牧者的先决条件之一,就是能够承载那样的隐秘。
就无头身躯来看,这位四阶还能够保持完整,并未畸变失控,如果不是像院长所说的那样,是专门培养的守秘人、面壁者的话,他恐怕从未获知过这份知识。
闪过种种思绪后,辛难和院长已经进入了地下,在一间由仪轨搭建的审讯室中,他见到了那位之前差一点就拍死自己的无头身躯。
“你来了”
无头身躯左胸膛上裂开了一张嘴巴,在用诚挚的语气和他交流,就像是在会面一位老友。
在他的胸膛上,两个黑点变成了两颗眼睛,在打量着辛难。
至于一同到来的院长,以及就站在周围的鱼水和毛人,他都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