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初起,摇落满院叶露。
馨容殿内,德太妃一身华贵服装端坐其上,半敛着眼皮子侧首看着杯子里茶叶漂浮。
婢女跪在地上,将盛着雪顶毛尖茶杯的端盘高举过头顶,只见她满头大汗,两只纤纤手臂正细细颤抖。想来这个姿势保持了不短时辰。
殿中海生手持拂尘,低头俯身,等待德太妃发话,四周婢女太监面色惶惶然,大气也不敢出。
似是看够了,德太妃转了转脖子,开口便是盛怒:
“皇上从小经那一事后脾性一直不稳定,常有癔症,你从小随伺身旁比谁都清楚。怎么会容着他去胡闹?”
海生一听连忙跪了下来,头垂的低低的,一脸愧色。
自水千代说出六年前他们相遇在玄镇后,皇上每日一下朝便闷在御书房里查找当年他出外行程,不眠不休,整个人足足瘦了一圈。
海生只恨那一年他得了重病未能亲自跟出去,本想寻找当年伺候皇上出宫的随行太监婢女以及侍卫,这一查才发现死的死,失踪的失踪,生死簿上尽皆写着葬身于边塞一次匪徒抢劫激战中。
海生心底犹疑彷徨时更是泛起了几分沉重,万分无奈下只好硬着头皮来找德太妃,德太妃从小救过皇上一命,她的话皇上还是听得进去的。
“老奴恳求太妃移驾御书房,皇上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恐怕……”
“碧螺,去,将皇上喜欢吃的玉兰糕端过来一起送过去,自皇上大婚后哀家也有些日子没看到他了。“德太妃敛了火气,沉声吩咐道。眉眼间均是慈母思儿的慈祥,听得海生不由暗呼一口气,额头上早已沁出汗珠。
御书房内,苍夜旁边一挺拔黑衣男子,正跪在地上,一脸肃色:“皇上,六年前浥轻尘是您的贴身暗卫,当年您微服私访边塞一带,只带了浥轻尘一人。后在那里遭遇匪徒抢劫,浥轻尘不幸身亡,之后便是苍夜替代他随伺您身边。”
“朕要听的不是这些,萧风你堂堂暗卫总管,让你查了这么些天还是这些无用东西?”宣墨大手一挥御案上奏折尽数被他挥落地上,紧皱眉毛下的黑色瞳仁里满是血丝,戾气骇人,两边颧骨突起,嘴唇四周均露出青碴胡子。
他冷冷看着箫风,只觉脑袋肿胀难受的很。自苍夜告诉他暗卫中有一个叫浥轻尘的男子曾贴身保护过他,他忽然开始有些相信了冷冉竹的话。
为了不暴露皇上身份,他去年出游时也曾将苍夜的名字挪为己用告诉了别人。
前两日,水千代告诉他,六年前洛阳城外玄镇突发一起瘟疫,当时他正在那里,而她治好了那场瘟疫,并还许诺过她迎她入宫的话语。是故她这次来就是为了让自己来兑现当年的诺言。
她也告诉他,六年前瘟疫初治后,他遭遇过一次伏击身边侍卫死伤大半,右胸口被歹徒刺伤过,亦是她救了他一命。
“轻尘,两年前你遭遇暗袭,是我救了你。若说你不认识我,那你告诉我,你的左胸前是否有一寸长的剑伤留下的疤痕?”一柔软焦急声音忽的闯入宣墨的脑海里。
他忽然记起,半年前他去接白静,冷冉竹也说过和水千代类似的话。
可他为何一点关于冷冉竹的印象都没有,脑海里除了边塞与水千代曾打斗过一次外,便再无交集。剩下的全都是和白静相处的点点滴滴。
脑海里固有的记忆与他人所说故事忽然不相同,这令宣墨第一次觉得荒唐又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