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步步紧逼:“而且什么?”
“我抢不过来。公子也很明白,你和怜星小姐之间,不是只有情爱的牵绊。”
捏着我下颚的手,倏尔松去。他遽地旋身,在我以为他定然是夺门而出时,他却只停在了窗前。那一地的月华如银,映他侧脸如玉,修长脊背挺立出拒人于千里外的倔冷。
“怜星的祖父因救祖父而亡,她的母亲在生其妹难产而死,身为将军的父亲自不可能照顾得好她们。为此,祖父就将她们接来,当成女儿般的教养。惜云自幼就骄纵任性,怜星的柔怜可人便分外让人心疼。祖父疼她,我亦疼她,如一个妹妹般的疼。”
我双手抱膝蜷上长椅,听他如清洌的声嗓追述他一直讳莫如深的往事。虽然,我晓得,他的事听的愈多,到最后走得愈难。但也明白,他不可能容我掩耳不听。
“那一年冬天,气候分外寒冷,祖父为了炼我的耐寒之能,带我进山间苦训。原订下的要回去的那日,大雪铺临,封了出山道路,直至五六日后,才僻出一条路来。但,在山脚的冰湖上,却救下了昏晕的怜星。她竟是因我和祖父未安原订日期返回,一个人上山寻找我们来了。发现那时,她已在冰雪里躺了一夜之久。最终,虽因祖父速救得当,拣回了一条性命,却落下了终身寒血之症,大陇皇朝医术最高的御医诊断她永不能孕育子嗣。那年,她仅有八岁。”
如斯遭遇,不能说不招人同情。但对于小海来讲,仅能当成一个故事般的听。沧海的巫山岁月 ,不会比她的日子更来得温暖。虽同情,但不能动容。
“也是在那一年冬天,祖父去了。临终将怜星托付于我。自幼,我随祖父长大,他对我的意义,就如你的婆婆对你。在他床前的誓言,我必然遵从。何况,怜星的病,说到底是因我而起,我必须照顾她一生无忧。”
冯婆婆的话,小海也必然遵从。只是,婆婆从来不会为小海安排任何事,她只是言传身教,使小海如何把握自己人生。
“你一直以来的刻意疏远冷淡,也是为了保护怜星小姐,可对?”
他未置对否,只道:“也是在那一年的隔年,因当今天子母子的一场兴致突来,我被卷进了一个至今未止的被刺被袭的恶漩之中。那时,我除了想到越在意的人越要不去在意这样的法子,别无良计。”
越在意的人,越要不去在意么?“现在呢,你越在意的人,仍是不去在意?”
“现在当然不同!”他蓦然回首,“现在,我已经有能力保护我想保护的每个人!”
“那为何还要疏远怜星小姐?”
“那只是一些长久行使下来的习惯使然,当初远她冷她,是为了她的安危。做到现在,却不知如何和她亲近了。毕竟,十多年前,她年稚,我年幼,如兄妹般的两小无猜,未婚夫妻的相处无法借鉴。”
“她很爱你。”那双美眸的轻漾柔波,绝不是一个妹妹在看兄长。
“我不……”他薄唇抿成一线,俊脸在宫灯之下半明半暗,情绪一时难辨。
“怜星小姐爱公子,又生性温柔腼腆,只要公子对她稍和先前不同,怜星小姐便会欣喜万分,不需借鉴什么。”
他冷哼,“你的聪明总是用在让人费解的地方。”
我解嘲一笑:“小海一直都认为自己很聪明,是公子你一直否定的。”
“那便是你一直逃开我的理由?”
“不全是。”
“如今呢?”
“如今怎样?”
他启步走来,目光深深攫我,“听完了那些,你还是要走?”
“听完了那些,小海更明白公子的确应该妥善照顾怜星姑娘,当然要……”
“你为何总能轻易说出那个字?”他如风卷来,将我由椅上扯起,“就算在你明白了我的不得已,你还是可以轻易说出那字,你的心在哪里,情在哪里?”
他的吼声,压抑而嘶哑,揪扯着小海心间脉络,痛,不可挡。“公子,小海的心里有你,情里也有你。”
何时动心,何时动情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当小海发现时,已是不及。
“此时此刻,小海心在这里,情在这里。”
环围住小海的焚烈气息顿时稍敛,他唇触在额上,轻轻摩挲,声音诱哄般响起,“那么,留下来。”
我摇头,一滴泪随之滴落,继之,珠泪成串。
他箝在我肩上的手又猝地收紧,“你在逼我。”
“公子也在逼小海。”
“我何时逼过你?”
“你如今就在在逼小海立刻离开。”
他身躯微震。在一阵僵硬的沉默过后,额上的唇缓缓下移,滑过我湿漉的睫,吸去我满脸的泪,低沉声内揉着叹息,“为何一遇上你,本公子很多原则都要打破?其实,能听到你的表白,看到你为我而流的泪,我该满足了是不是?至于将来,就顺其自然罢。”
这……算是他的妥协?
莫名地,这样的秋长风不能让人信任,“公子,请你答应我,怜星小姐一来,就放我走,不然,我此刻就走。”
巡移在我颊的薄唇有须臾的停止,旋即伴着低笑,又落下翼般轻吻,“这么说来,我们的相守时间并不多,是不是?那么,便不要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