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 少年酬壮志(2 / 2)

我亦笑笑:“我拜的老师可是儒先生。”

需水近,云淡月的老师。

就是当初闹得京城人心惶惶的护国神相——儒涵遥。

从来我只叫他儒先生,拜前相国为师,学得自然是政治,不是技艺。

“妹妹,琴也弹完了,怎么还在这偷懒,我一个人撑船快累死了!”瑰菱小脸探进来,杏眼滴溜溜一转,樱唇张大:“需老头?怎么一副晦气样,又被我家妹妹欺负了?”

“你这丫头,没大没小!”儒涵遥长叹一声:我看你和莳儿在一起倒可以打一个字。”

“啊?你这老头,附庸风雅了不是?我和莳儿能打什么字……”瑰菱抓了抓头,探究的看着我。

这个儒先生,我笑着摇摇头。

“件!”儒涵遥笑道。

“贱!”瑰菱撸着袖子,冲了进来:“我说你这老头,怎么骂人啊!”

“别恼,我说的是单人旁加牛的件……”

“……”瑰菱拧着眉,喷火的杏眼眨巴眨巴:“件?”

我轻轻滑出一道音阶,笑:“人对牛弹琴是也。”自如的欠了个身,出了仓。

云月山庄坐落在岛上,出入都是走水路。我们和苑大叔一直住在江心小筑,负责水路运输。这一次是云淡月和儒涵遥回府探望云老爷。

“外面凉。”肩上忽而多了一件披风,我转头遇上云淡月温柔的眼眸,一如八年前,那个如沐春风的对视。云淡月笑开:“莳儿,不是说脸上的花纹很美么,全被你遮住了。”

我转头避开云淡月拂向面纱的手指,摇摇头。

八年来蛊毒一直缠绕着我,每当泛起仇恨的情绪,轻则发冷疼痛,严重便会长出新的藤蔓。苑大叔说过,一旦藤蔓长满全身,便是毒入骨髓,无药可救。所幸每当心神不宁我便按照无涯大师的方法调息,吟诵心经。这些年,不仅毒发的频率低了很多,体内竟产生了内力。

但我依然从来不敢直视自己可怖的脸,自从来到云月山庄,我便带上面纱,也从未再看过自己的面貌。

“这么美的眼睛,脸怎么会差呢?莳儿真是吊人胃口。”云淡月语气很是可惜。

我笑笑,云淡月总是喜欢夸我的眼睛美。琥珀色的瞳仁,绒扇般的长睫,也许是很特别吧……如果不长在爬满血藤的脸上。

云淡月,云月山庄的庄主,从小和我们一起长大,和他说话也从来是口无遮拦。当了十八年的云淡月,也许是云老爷对儿子的一种保护。干净的童年,化作此时他脸上那一抹纯净的笑,有如云州的天,云淡风清;好似此时的沧澜江,柔波淡月。

我眨眨眼,月华洒在云淡月秀气的睫毛上,落下斑驳的阴影。每每看到他垂眸时的温柔,就会让我想起,曾几何时,有这样一个人承诺过锁住我一生一世。可惜,往事早已成空,我现在能做的便是在没有诺的世界里活的幸福,即便孑然一身,也要微笑,笑成一树火红的木棉花。

忽听舱内轰的一声,瑰菱拍打着衣裙阔步而来:“云哥哥,她煞风景的毛病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她那块遮羞布我看要等相公摘了!”她坏笑着,心情很好的样子:“不然怎么……”红唇掘起,闭上眼模仿。

“菱儿和需先生在一起也可打一字了……”云淡月指尖揉着额头,望着菱儿瞪圆的杏眼,良久,笑道:“牲。”

“恩,书生遇蛮牛,公子总结的好。”儒先生踱步而出,一脸哭笑不得。

“云哥哥你也跟死老头一伙!”瑰菱大力一划,浪花飞溅,轻舟如箭:“莳儿,你可是我的好妹妹,帮我说句话!”

“恩,记着修理船舱。”我望着江面,淡淡应着。

笑声四起,夹着瑰菱的怒吼。一路调笑声不断,很快便泊船江淮。

“云哥哥,路上小心!”瑰菱蹦蹦跳跳地摇响嗓子里的小铃铛:“需老头,别忘了带礼物回来!”

我笑着挥手,目送两道身影消失在夜市斑斓的灯火里。

苑大叔,瑰菱,云淡月还有儒涵遥,是他们的浇灌让伤痕累累的我不致枯萎。每一次寒冷,每一个无法入眠的夜晚,每一次伤怀,都因为有他们而显得那样容易度过。温暖,如清风围绕在我身边,让我觉得一切关怀都那么理所当然。

然而,云淡月即将变成云风清。王子长大了,城堡便不会再孕育童话,而成了王国的壁垒。

云老爷下了一步好棋。

虽然还不知道我在局里扮演怎样的棋子,但是,我一定不是个听话的棋子。至少,今夜不是。

因为……

我一个旋身,跳上岸:“菱姐姐,你先回去,我刚刚好像看见一位故人。”不等回答,身影便消失在夜色中。

一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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