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一拖再拖(1 / 2)

 一听说是汉宣帝为我召的太医,我暗暗叫苦。我甘冒奇险,孤注一掷,甚至不惜到鬼门关前去打了个转,可不是为了,让那汉宣帝来心疼我的。

无奈我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魏夫人仿佛还想说什么,终究欲言又止。

帮我掖了掖被角,“子服勿需多想,当务之急当是先养好身子,这才不枉司马大人救你一场。”

“司马大人?”

司马洛?救我的那个人是司马洛?

兀自不愿相信,我不死心地向魏夫人进一步求证:“夫人说的是哪一位司马大人?”

“自然是光碌大夫司马洛司马大人。那日子服落水,吓得我是魂飞魄散,偏巧几个内侍全都不会水,若非司马大人奉命觐见太后正好经过,后果实在不堪设想。”提起当初,魏夫人仍是心有余悸。

真的是他!

理不清心中是何滋味,只是不由自主回想起,水中相拥的那一幕。

当下懊恼不已,怎么偏偏是这个自大狂。我居然还像只八爪章鱼似的,缠住他不放,丢脸丢到姥姥家了。早知如此,我宁可淹死在那池子里,当个冤枉水鬼。

只有这样懊恼着,才能忽略心底深处那一丝悸动。

是的,是应该忽略的,目前我最应该关心的,不是谁救了我,司马洛其他什么人也好。我何必管他在经历了那次落水事件之后,对我是何观感。

那池下的互相偎依,怜爱地摩挲我的头发,无比心安的温暖,这所有的一切,我都应该统统忘了的。

不过是生死一线的错觉罢了。像司马洛那般光芒四射的人物,或许会让人狂热地迷恋,却永远不会予人踏实的温暖。

说到温暖,较为柔和的汉宣帝比司马洛,更具有迷惑性。

现在,我大概已经成了整个长乐宫、整个掖庭、整个皇宫,那些宫女们又羡又嫉的对象。

因为我因祸得福,得到了汉宣帝格外的眷顾。特别为我召太医,赐药材。又令掖庭中最有权势的掖庭令崔怀,亲身前来探望。

这是何等的荣宠,几乎是史无前例的。

如果我告诉她们,我并不希罕这份眷顾,甚至惧之如洪水猛兽。我愿意用皇帝的荣宠,跟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交换。从此只做一个安安份份的宫女,静待下一个出宫的机会。

我想恐怕没有谁会相信,或者以为我在矫情炫耀,或者干脆以为我疯了。

矫情也好,疯了也罢,即便有人信了我的疯话,同意交换,我又该怎样把这龙恩换给她?

皇帝的恩宠,没落在你头上的时候,你是盼也盼不来。等落到了你头上,你同样也是推都推不掉。

但我并不打算就此顺从,谢恩受宠。

没错,我确实推不掉那恩宠,但我可以拖。拖到汉宣帝对我的新鲜感渐渐褪去,拖到他再也记不起,宫中还有我这样一个人存在。

我有把握,我一定能够拖到那一天。

归根究底,我和汉宣帝,不过一面之缘。纵然我挑起了他的好奇心,可一个人的好奇往往持续不了太长的时间。

皇帝的身边从来不缺女人,多的是环肥燕瘦绝色佳人,她们的温柔多情,她们的娇媚明艳,久而久之,自然会一点一点抹去,抹去汉宣帝对廉子服那微乎其微的一点记忆。

因此,一个皇帝对人的好,尤其是对女人的好,好似建在流沙上的城堡。最经不起的,就是时间的考验。

其实,要说对我好,这宫中对我最好的男子,不是汉宣帝,更不是司马洛,而是安阳郡王刘平康,那个少年小王爷。

也许,一个孩子对你的好,才能算得上真心实意,不带任何条件。

“子服,你怎地越来越消瘦?咳嗽的毛病也老不见好,你到底有没有吃我带给你的那些补药?”

安阳王坐在我的床前,孩子气地拧起那两条已略显英气的眉毛,不无忧虑地望着我。

我刚溺水生病那阵子,刘平康正巧回了他的封地安阳。

然后,突然有那么一天,这小王爷莽莽撞撞地冲进了我的屋子,瞧他那紧张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陡然病情恶化,即将不久于人世。

他的后头跟着两个随从,手里捧着、腋下夹着,大大小小的盒子,装的全是些人参当归之类的补品。

这还只是个开始,以后每一次来长乐宫,都是成堆成堆,往我这儿搬。我看这小子不把我补得流鼻血,是绝不罢休。

不过心里却还是暖洋洋的,这才是我想要的温暖。

那个没心肝的司马洛,救了我又怎样?我病了这么久,他可是一直地不闻不问,就算不方便来看我,好歹你也跟信铃、小沅她们打听打听我的近况。

倒是听说他来了几回长乐宫,枉费我拐弯抹角地套信铃她们的话,却套不出半点他司马大人关心我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