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引子(2 / 2)

听她那低声下气的语调,我心里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她是我汉朝的娘亲,前任残留在脑子里的一点记忆告诉我,她原也是官宦之女,嫁之前掌上明珠、身娇肉贵,嫁之后却给糟践得荆杈布裙、蓬头垢面,便是一个奴仆也敢在她面前狐假虎威。

使劲咽了咽唾沫润了润干哑的嗓子,我开口,“母亲,子服不渴。”

汉代的破规矩就是多,子女在父母面前、妻子在丈夫面前、仆佣在主人面前,不可以直接了当地自称为“我”或唤对方为“你”。我刚才就是犯了这么个称谓上的小小错误,搞得临出家门了,又让我“老爹”发了好一阵脾气。

许久没得到回答,不由心里打鼓,难不成我这话还有哪里不妥?

忽地,一只冰冷的手颤抖着,覆盖上我置于膝头的双手。跟着,一滴泪滴在那手面上,这就是我汉朝的母亲,一个温婉恭俭的古代女性代表,向她女儿表达歉疚的唯一方式。

在她看来,世间众人加诸在她身上的不幸,除了忍耐还是忍耐。我想,这大概是她为自己的女儿取名为子服的原因罢。

子服,子是你的意思,服,要服从。

你要服从,服从什么?三纲五常,君纲、父纲、夫纲,仁、义、礼、智、信。

胸口闷得慌,那滴泪胜过无数块巨石,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与其面对母亲这样悲惨的眼泪,我倒不如快点把自个儿卖出去算了,早死早超生。

无奈这个“子服”没有继承到母系的花容月貌,姿色平庸、乏善可陈。靠这样没什么看头的一张脸,再加上满面污泥、破衣烂衫,如何能吸引过往路人的眼球?

这是我穿越的第二大败笔,凭什么小说里的女主MM总能从小野菊穿成牡丹花,而我却从过去娇艳的红玫瑰穿成了不起眼的蒲公英?

郁卒。

不过回头想一想,总算“子服”同样没有遗传到父系的獐头鼠目,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又跪了大约半个时辰,终于有人赏脸问津。

可一瞧来人那长相,狂晕眩。整个一猪八戒的弟弟、牛魔王的侄子。

长得丑倒也罢了,最受不了丑得很猥琐,猥琐到叫人一见就想吐。

于是我立刻改变了主意,宁可跟这儿跪着,宁可对着悲悲戚戚的娘,就算跪死在街口,就算淹死在母亲的眼泪里,也不要被这只猪猡买了去。

我嫌弃人家,没想到人家还一样不怎么瞧得上我。咂咂嘴,仿佛我是根不怎么好吃的鸡肋,“啧,这么瘦,能不能生孩子?我是要买个婆娘,给我们丁家传宗接代。”

好不容易来了个客人,那个家仆早等得不耐烦,哪里肯放过。万般热情地可劲儿夸我,“你别看她瘦,瘦得可结实了,砍柴挑水,样样都行,你买回去白天当丫头使,晚上嘛——”

贱男A向贱男B挤了挤眼,两只贱猪男一齐心照不宣地笑。

笑得我都快呕死了,呕得我一口气噎在半中央,剧烈地咳嗽起来。

贱男B皱眉,“这丫头别不是有什么暗病吧?”

得此提醒,我顿时眼前一亮,越发玩命地咳,连咳带喘,边喘边呻吟。

贱男B忙不迭地退后,“算了算了,我不买了,不要婆娘没捞到,还贴上一副棺材钱。”

贱男A大急,拽着不让他离开,“兄弟,先别忙着走,这丫头大小也是个小姐,从小娇生惯养,怎么会有病呢?”顺带警告性地踹了我一脚,我吃痛,下意识止住咳。

贱男A再接再厉地游说,“兄弟,不妨实话告诉你,我们老爷不缺钱,你随便给个价就成,我包管你这买卖不吃亏。”

“真的?随便什么价都行?”贱男B开始犹豫,试探地一伸右手,“五个钱,如何?”

他老兄够黑的,五个钱连只鸡都买不到。

而我老爹那败家佣人,居然想了想就答应了,“五个钱就五个钱。”

我暗暗叫苦,脑袋发胀,两眼发黑。

感觉边上“我娘”也紧张地够呛,死抓着我的手,一手的冷汗,哆哆嗦嗦的。害得我跟着一起哆嗦。

两个人,四只眼睛,一齐仰头,乞怜地看向贱男B。

心,悬到嗓子眼,生怕从那两片厚厚的肥香肠的嘴唇里,迸出“好,成交”之类足以判我死刑的句子。

只见那猪唇动了动,动了动,慢慢张开,欲成O型,恰似“好”字——

不由得浑身瘫软,陷入绝望。

就在这时,街上的人潮,突然起了一阵异乎寻常的骚动——<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