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位皇子,与北院中人太过亲近本是一件比较忌讳的事,不过这二皇子却将分寸拿捏得很好,一路上只是关心两人伤势,加上随口带过的几句客套话,倒也没有失了规矩。秦无衣似乎不想和人多说,路上都是一言不发地微眯着眼睛养神,而洪三出于礼节,偶尔会与李护攀谈几句,俱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闲话。
皇城正门名为玄天门,也就是洪三上一回看九龙柱看出幻觉来的那个地方,就算现在,他看到那九根巍巍龙柱依旧心有余悸,不敢多看,害怕又看出些什么东西来。
玄天门外,另有几人在等候。
“二殿下。”
“让韩相久候了。”
李护下了马,对着面前一个须发灰白的清瘦老人点点头。洪三见状,也急忙下了马,立在一边。
而这会,秦无衣也睁开眼来,更加让洪三诧异的是,他居然从软椅上下来,稳步走到那老人面前,拱手道:“北院执令秦无衣,见过相爷。”
这老头便是当朝宰相韩戊中,只是让洪三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一个宰相的身份怎么可能比一个皇子还尊贵,这秦无衣怎么现在倒是恭敬起来了。
一边的李护见状,眼中闪过轻微异色,旋即笑着对秦无衣说道:“秦少侠果真是英雄少年,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能恢复得这么快,哈哈,来来,两位我们进去吧,父王已在御花园设宴。”
韩戊中带着身后官员也随着李护进宫,不过最后陪洪三和秦无衣进入御花园的却只有韩戊中一个人,就连李护也在御花园门口告辞了。
“两位大人,请。”
“相爷先请。”
秦无衣少有地表示了客套,韩戊中微微一笑,也不再推脱,就走在了前面。而洪三却在背后不住打量着这个有些瘦弱的老头,他发现韩戊中虽然年老,但从背后看去却显得尤为健硕,尤其是那脊梁骨,直挺如一杆标尺。
洪三微微有些紧张,皇上是个什么样,他这辈子都没有想过这种事情。虽说他对仕途并没有太在意,但是此刻要去见的可是真命天子,大燕朝的真正主宰者。当年他还是桂溪村里的那个小玉户的时候,一个蓝田县的县太爷对于他来说就和头上的天差不多大了。皇上?这已经无法和一个县太爷来比较了。
短短两年工夫,洪三也不知道走了什么运,一路青云,从一个无人问津的小山沟走进了这器宇轩昂的洛阳皇城,饶是他心智已开,修为精深,此刻也掩不住几分激动和紧张。
让他有些失望的是,他看到的皇上却并没有他所预料的那样威严不可近前,出现在他眼前的只是一个有些雍容的老头罢了,一身黄袍,花白的头发只是用一条黄色丝带绑着,就这么坐在御花园的酒席前,有些寂寥地看着满园花木。
他看了看秦无衣和洪三,似乎已经预料到了北院来的人不会是金玉侯相不入,面上也没有特别表情,只是点头笑了笑,伸手道:“坐吧。戊中,你也坐。”
接着,侍立一旁的几个宫女便上前给几人斟酒。虽然这一桌玲珑珍馐,但洪三却吃得索然无味,身边坐着的秦无衣只顾埋头吃喝,一言不发。而面前却坐着两个老头,韩戊中抿着嘴,偶尔动下筷子便放下,而这位皇帝似乎也没什么话说,只是时不时吩咐宫女斟酒。
吃了一半的时候,皇帝终于开口了。
“这位如何称呼?”
洪三一愣,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原来是在问他,慌忙将筷子放下,站直身子,拱手道:“在下洪三。”
“洪三?唔,这名字倒是未曾听过。在北院居何职?”
一旁的韩戊中开口说道:“他是院子里新来的行走,是封平潮亲点的。不久前刚报上来,乃是蓝田县人。”
皇帝抚须思索道:“蓝田县?可是那个盛产美玉的蓝田县?”
“正是。在下曾是一名玉户。”
皇帝闻言不禁笑道:“哈哈,这倒是巧。一名玉户居然成了北院行走,不错,年轻人,来洛阳城可还习惯?”
洪三咧嘴笑道:“嘿,习惯。有吃有喝的,可比做个玉户稳当多了。”
“哈哈哈,若是连个玉户都比不上,我大燕天朝还设立北院作甚,难不成建个空院子吓唬人么?既然金玉侯派你来,那这次功劳定是要算上你一份了。戊中,他应该还只是领了个行走一职吧?你去……”话说到一半突然打住,只见皇帝拍着脑门苦笑道:“咳咳……老了老了,这糊涂事是越办越多了。就算我给你封了赏,你也不能领。唉,职位一事,便待皇叔回来再看吧,这北院的事,就算我也管不了。不过你此番护城有功,我李家不会亏了你的。哦对了,秦执令,皇叔他有说是何时回来么?”
“没有,院守大人走的时候并没有留下任何书信。”
秦无衣的话让老皇帝脸上现出几分忧虑来,韩戊中见状在一边宽慰道:“皇上不要太操心了,自建院以来,武威王爷何时让洛阳城少过一块砖头?放心罢,等时候到了,武威王爷他自然会回来。”
皇帝无奈摇头道:“唉,年纪上去了,这心,总是时刻揪着,安不下来。”④<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