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尺土胚泥墙,三丈茅草盖顶,花果飘香的裴家后院并排垒着两间柴房,历经十几年的风风雨雨,早就已经破陋不堪。
蓝瑾儿居住在靠右边较窄小的一间,此刻她正托腮歪依着灰扑扑的窗棂向外眺望,也不介意蹭的满肘满身的泥灰,一脸享受的欣赏着裴家小院里柔美静谧的夜景。
呼吸之间尽是泥土青草的芬芳,环境还是不错的,空气清新土壤肥沃。若是没有那个满脸横肉的老太婆该多好?或许真隐居在此也未尝不可!每日里种种菜耕耕田,采药打猎,优哉游哉。只是,唉,蓝瑾儿顿时黯然,芳心暗伤,来这里已有十天,别说什么农家乐,隐者趣,就连这小院的门都未曾迈出去一步,还搞得体无完肤,神经衰弱,真是怎一个惨字了得?
不知柳飞飞怎样了?
想到自己的境况,蓝瑾儿心中一片寒凉,形单影只的她连个倾诉的人都没有。
仰头望着远天的那枚弯月,明月千里寄相思,不知道能否千年寄相思?飞飞那丫头若是得知她因为一阵傻笑而穿越,还穿成了宋朝一名未成年的小寡妇,不定会拿她怎样取笑,非笑岔气了不可。或是能再戏剧性一些,她也笑断气了,穿过来搭个伴一起做寡妇,也就无需再害怕强悍凶狠的婆婆了。
思及此蓝瑾儿禁不住嘿嘿咧开了嘴,古灵精怪的好友大战霸道凶悍的婆婆会是怎样激昂壮观的一番场面?
兴奋还真是止痛剂,蓝瑾儿暂时的忘却了身上的伤痛和内心的委屈。直到她感觉有点吃不住了,才挪动着硬邦邦的双腿坐回柴房里唯一的一堆稻草上,在酸疼难忍的膝盖上捶捶打打。坐累了又躺下,却难忍稻草的涩背。于是侧身,可圪圪刺手,又痒又疼,忍不住摸一阵,挠一挠,便又红了一大片。
尽管遍体鳞伤,可仍不难分辨出这肌肤原本也是吹弹可破的,这具身子的主人怎么都不像出自贫寒人家。容貌不说赛天仙,那也绝对的出尘脱俗。只是不知因何会嫁入这般穷困的夫家?他们之间又有什么化解不了的恩怨?醒来时这身子就倒在这柴房里,衣衫褴褛,伤痕累累,脖子上还绕了根色调不一的布片七拼八凑打成的布条子。估计是布条子不结实导致上吊自杀未遂反而落地身亡,却又阴差阳错的让她这个异空的倒霉灵魂来继承这绵绵无绝期的苦难。
蓝瑾儿没能应承这具身体原来的记忆,或是那个记忆太过痛苦不愿苏醒。之后的她就像个陀螺一样,一直在他人的抽打下不停转动,转的好就少挨几下抽,转的不好就抽到转好为止。
苦痛不堪回首,多想一遍,等于多痛一遍,可又止不住不想。
“咚咚。”
有人敲门。
“小三?”
蓝瑾儿一时未能从凄凄然里解脱出来,手枕着头懒懒地未动,盖着几件同她身上一样陈旧的衣物充当被褥。虽是这样问,可她知道就是小三。
不是小三还有谁?没人会这个时候来找她,还如此的谨而慎之。
“我,我,大嫂,你歇了吗?我送吃的来了。”
稚嫩的声音小心翼翼而又透着点喜悦。
蓝瑾儿扯了扯嘴角,是哦,我还没吃晚饭,难为小三老惦记着,这个世上还是有人在意她的。
“你给我带什么了?”
蓝瑾儿顿时来了精神,心里的感伤一散而去,恢复了她的开朗活泼,趴在窗沿探出头去。
“今儿有菜。”一个岁光景,身着灰色交领长衫,头扎灰白方巾模样儿俊秀稚气的男孩面含羞涩,眼角带笑。
这位就是蓝瑾儿的小叔子裴小三,穿来后唯一一个喜欢和她亲近的人。经常背着他娘送点吃的救济蓝瑾儿,有时候是两个冷硬馒头,有时候是半截烤红薯或者一个煨土豆。
就着月色,蓝瑾儿一眼就瞧出了他隐藏的兴奋,“看来,还是好吃的哦。我都闻到香味了!”
“嘿嘿。”裴小三傻乎乎地笑,难得地活泼起来,“今日大丰打了野兔,好大的两只!我偷偷求他留了半只给你,你看!”
“哦——逃学了?你娘知道就惨了!”蓝瑾儿吓唬道,不过其实她也是个贪玩的,小时候经常翘课,记得有一次她和飞飞一起去山里偷人家的柿子,爬到树顶时被人发现,还差点挨了一子弹。吓得她从三米多高的树上跳下来,在床上一躺就是半个月。
“你还是不敢上山么?”蓝瑾儿打趣他,童年的回忆令她顿觉轻松。
“这,嗯,娘说山上有老虎山猪,都会吃人的……”他有点不好意思,又道,“你快拿去吃啊!可香着呢!我们在山下烤的。”
“好。”蓝瑾儿的食欲也被勾了起来,肚子咕咕直叫。
“唔,好香哦!名副其实的野味!”蓝瑾儿不客气的大口撕咬,没一点女儿家的斯文相,这是她穿越后第一次开荤,吃的格外香。
“不过下次记得烤之前抹点黄酒,还有,”蓝瑾儿满嘴是油,忍不住憧憬,“现在不是夏天么?你叫大丰有空打几根蛇来,剥了皮后抹上盐,黄酒,味精和花椒粉,然后再用黄泥裹好,烧点炭火煨熟,那个,那个比这还香。喂,你吃过没?”
窗外的裴小三早就吓得呆住了,“蛇?蛇?哪里有蛇?”
“傻子!”蓝瑾儿趴在窗台上大笑,“怕成这样!咬你一口怎么了?”
“不要怕,”见着小三脸色煞白,蓝瑾儿不再唬他,心知教育小孩子得慢慢来,“这里没有蛇,就是有也不要怕。男子汉要胆子大一些,那才有气概。”
“我,我,我……”裴小三又结巴起来,他何尝不想大胆一些?勇敢一些?只是从小就被娘亲关在屋里读书,看见陌生人了都要脸红,更别说蛇了。
他哆嗦着,“有蛇怎能不怕?好多蛇是有毒的,会咬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