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长夜寂寥称兄弟(1 / 2)

舞月原 埃熵 0 字 2021-09-11

 北宫府所在的高山下那片森林茂密,平日来往的人都只敢在白天结伴而行,夜里容易迷路。()就连名在江湖的大侠都要小心,所以躲在密林里面应该是很安全的。北宫逆生了火,云潇坐在火堆旁。透过疏密不齐的树冠,依稀可以看到今夜的月亮,很明亮很明亮。

“这样的夜晚,本来应该和人喝酒赌博的,可惜。”云潇叹气。

北宫逆只是微笑。他身侧这个白衣白帽的少年,人称玲珑先生,医术了得,可是诊费却出了名的高,让人倾家荡产。江湖上在盛传他高超医术的时候总要说上一句,人无完人,他爱财如命。然而他的师出、他的家门都是一个迷,就连《江湖日报》这样情报完满的报纸上都没有一丝半点的记载。认识他这几日,只能从他言语中听出他喜欢和朋友喝酒,从父亲那里知道他喜欢吃鱼,是有见客栈的常客。

“你那么好的医术是如何学来的?”

“啊?”云潇还没有从他“不能喝酒”的遗憾中回过神来,被北宫逆突然一问竟然吃惊,然后才反应过来,答道,“我也不记得,八年以前我在苍梧山醒过来的时候,根本不记得自己会医术。在江湖上飘荡了那么两年直到遇上那六个老头,我不想看见他们死,突然就记起一些自己会的医术,然后几年之中为了谋生也看了些医书,那些遗忘的东西很快就回忆起来。可是,就是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怎么学会的医术、和谁学的。”

“喔?有这等事?”北宫逆惊讶。

“是啊,”云潇的眼神暗了暗,“八年了,我一直记不得自己的家人是谁,自己是谁,师从何处,怎么想也无法回忆。我曾经七次到祁连山,到塞北,甚至是到了西域,到了苗疆,都无法回忆无法找回自己。除了云潇这个名字,和这些年患难下来的朋友。一无所有。”

北宫逆沉默,才慢慢的笑:“云兄虽然颠沛,也少了我这样的辛苦。不必担心来自父母的任何,只用自己走自己的路,逍遥江湖就好。”

“父母的任何?”

“他们太优秀……”北宫逆叹气,“身为他们的儿子,不得不和他们一样优秀,然后超过他们。然而,身体虚弱,根本没有行走江湖的机会。只能一日一日对着北宫府的花草,消弭自己的时光,在等待死亡中一点一点揉搓自己的心。毁灭自己的光芒。”

“放心”云潇看着北宫逆黯然的眼神,他伸手拍了拍北宫逆的肩,“我会治好你,到时候,江湖上一定会留下你的故事。是靠你北宫逆的本事,而不是父母的名头。我相信你。”

闻言,北宫逆迅速回头,牢牢的看了云潇两眼。这个少年,又一次说出了他的心声。是的,他北宫逆要让天下人看清楚,他不是病弱的贵公子,他文韬武略,绝对不是等闲之辈。北宫府仅仅是富可敌国还不够,他要这江南一脉的所有势力,都对北宫家俯首称臣!

“你的武功很高,恐怕他都不是你的对手。你要是能闯江湖,现在应该也有了半壁江山。”

“他,谁?”

“呃……一个江湖上的朋友。”云潇知道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那个家伙不让自己把他的名头告诉任何人,然而不用他云潇守口如瓶,江湖上已经满满都是他的传闻。

“上官末尘?”北宫逆心下笑,《江湖日报》说这个云潇是极重友情的,果然。

“算了,你都知道了,我就告诉你好了。”云潇豁出去了,反正投缘的人也不多。

北宫逆拨旺了火。听着云潇的说。

“是上官末尘,那个家伙的武功出奇的高。记得很久以前,大内的四大高手和他在宫禁之巅打了一仗,那些高手全部败了。然后他就因为这个,名震江湖。我认识他的时候,大概才十一岁,那时候我还根本不记得自己懂医书。还是一个喜欢用自己的轻功招摇过市、劫富济贫的小贼,那次在洛阳,我们同时抢一个大财主的黄金。最后约定比赛去抢那箱金子,却是同时到达,然后就结成了好朋友。我还是那么多年来,第一次遇到一个能和我的轻功匹敌的人。他那个时候已经是小有名头的大盗,而我依旧是个江湖混混,偶尔小偷,偶尔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总之没有定论。他就收留我在他家住,曾经一起到江湖上偷东西,然后分赃。后来他开始忙他的一件重要事情,我就一个人留在了那里。直到发现自己竟然还有其他本事,就创立了医馆。嗯,他的功夫也很好,你们哪次见到了,我估计你可以让他十招――如果你身体很好的话。”云潇自顾自的回忆,没有注意到北宫逆脸上微妙的表情。

“原来……”北宫逆浅笑,“大名鼎鼎的玲珑先生,从前,是个小偷。”

“啊……”云潇知道自己又说漏嘴了,天哪,这个秘密本来一直只有上官末尘知道的,他,他,云潇一瞬间说不出话来。

“呵呵,放心,我不会和别人说的。”

“不行。你知道我那么多秘密,你也要告诉我一个你的秘密。”云潇不依不饶,怎么可以这样,我凭什么信任你啊,你这个家伙怎么看怎么和上官一副德性的阴险。

“好啊,”北宫逆回头,面对着云潇,“你想知道什么?”

“和我说说你的未婚妻子吧?”想起来了,他还有一个美女等着他成亲呢。

“烟淼?”北宫逆闻言一怔,提起那个女子,他的脸上不知名的泛滥起了一种沉静。

“她叫付烟淼?多好听的名字。”

北宫逆却没有理会云潇的赞叹。径自陷入了迷惘和沉默之中。夜色颓靡。云潇看他沉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他干笑了两声:

“算了算了,你怕我抢你老婆是吧,放心放心,我云潇不会。你不想说算……”

“不是,”北宫逆打断云潇的话,“我也已经十多年没有见过她了。”

“啊?”

“小的时候,她父亲常常带她来家里玩。记得,她是个很安静的小女孩。话不多,喜欢安静的用一双精灵的眼睛盯着你看,说起话来,也是柔软轻巧,像是很小心的样子。她弹得一手好琴,却不是我们江南的古琴。是塞北的胡琴,小的时候,我们都是不太爱玩的孩子,我吹箫的时候,她能静静的在旁边听。她弹琴时,我就能读书。以前玩得最多的游戏是接诗,一言一句,说来,自从十岁她母亲去世后她就再也没有来过我们家,我也没有再见过她。”

“她应该是个好女孩。”云潇点头,想像得出来,恐是只有那样安静温婉的女子,才当得起眼前这个冷静理智内敛、胸有壮志凌云、气宇不凡的男子吧。

“所有人都这样说。”

“你不这样想?”

“志未酬,何以为家?一个没有未来的人,怎么可以给别人什么承诺。”

“看得出来,你很爱她”云潇有了一瞬间的黯然,然后他笑了,“放心,有我呢,你肯定是有未来的。而且未来很光明。”

北宫逆也只是回头给云潇一个浅淡的笑容,没有再说下去。烟淼,的确,如果不是云潇提起来,北宫逆都快要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未婚的妻子在来到北宫家的路途之上,可是,为什么会迷惘和黯然呢。

“那么,云兄可有心上人?”北宫逆在恍惚中,突然问起来。

云潇被他这么一问,惊讶,很久没有说话。心上人?最后他摇头:“没有,我自小流离,哪里有机会寻找心上人。即使是有了,也没有钱下聘。”

“呵呵,云兄说笑,怎么可能没有钱。若是玲珑先生都没有钱,那么还有谁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