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长月的药,大多都许我随便拿,青玉是她的徒弟,自然也不会受限。不过她初来乍到,不熟悉环境,我顺手拿给她,叫她对我多感激一点,似乎不错。她以后会是个高明的医者,我以后会是个刀光剑影里的侠客。是有利害关系的。
出得门来,我决定去做饭。三个人的饭。菜来了没有呢。在厨房看来看去,死心了,今天是要吃白饭的。吃白饭的话,对饭的讲究就要大些。水不能放多,会煮烂。那样的米饭不香。要煮得恰到好处,米粒完整,有嚼劲,又好吃。锅巴也是不错的。我烧着火,热乎乎的气冲脸冒着,烟有点儿呛人。我忍着,把眼微微眯起,缓解辛辣的刺痛。
做好饭,想想那两人,觉得初次招待,不好太过寒酸。于是到屋外采了些野菜,洗净了炒得一碟子。我不喜欢吃这种野菜,太酸,吃几根还新鲜,再多就酸倒牙。别的野菜,较可以入口的,要走好些路,我嫌费力气。
把饭菜端到青玉屋里的时候,她已经将小三儿哥哥收拾妥当。并示意我可以解开他的穴道。虽然身上有伤,小三儿还是很有精神的,自然用不到人帮手喂。我边吃边把目光掠过碗沿,观察久不见的小三儿。我记得他那时的样子,一下子变成个高大青年,真有些奇怪。从前无神采的眼,现在清澈明亮。眼睛其实长得蛮好,双眼皮,有点深遂的味道。那时苍白单薄的面孔,现在有点温热的气息了。
小三儿哥哥一见就能叫出我的名儿,对我印象深刻的样子,却不搭理我。他的眼光,只偶尔落在青玉身上。青玉早就饿啦,吃得还挺快,不过姿态并不显得粗鲁。她吃完了,就来同我说话。
“会允许我留他在这儿吧?”她以为我对蓝长月会有比较多的了解。但我从来没试图去明白她。
“不知道,应该会吧。”我安慰她。在户外睡觉,不安全,也难受。况且对蓝长月,实在没什么影响。我把碗筷收拾好,没有再粘着他们。我是有些寂寞了,尤其看到别人的热闹。可是不想叫人觉得我多余。
……(以下为新出场人物,于此章以第一人称)
我手里的剑映出漫天霞光的颜色。
鲜艳的血色仿佛将迸出剧烈的鬼气,森森的攫住了所有人的目光。修罗又怎样,如果可以宣尽了我的愤恨,也不过一个世人口中的恶名。能叫我幸福活着的契机已经不在,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有什么寄托。他们快乐他们的,何必来斩尽我与世间的牵扯?
捍卫正义的人,与他们不相干,也来多事。隐居十年的爹娘,就算曾是世人憎怕的恶魔,于我却是无可代替的宝贝。
“杀了这个妖女…”所有围着的人面色惊恐。想不到吧,他们发掘出一个可怕的人了。从此要对他们纠缠到底,不死不休。
我哼哼的笑起来,迎向他们的攻击。刀剑不住的相碰,叮叮当当,清冷而收敛,倒也悦耳。间接夹着几声短促的惨嚎,也算快了人心。
“你从未作恶,现在放下剑,我们或可放你一条生路。”人群里的一个青年开口。面目端正,眼若星子。我停下攻势。他们也顺机缓下来。于是都静看着我,脸上露出一种古怪而轻蔑的表情。其中的几个女子不顾此刻生死对决,竟偷瞄起那个青年来。我承认他长得相当好看。但若以为这样我就芳心暗许,莫不是这些卫道者脑袋都进水了,天真得可以。况且我刚才杀了不少,放下剑,哪个会放我?简直把我不当人了。隐居山野就该是白痴?
见我不言语,只盯着那个青年,他们似乎都有点缓了气势。
“想用美男计,你还差了些。”我淡淡道。那个青年一怔,面红耳赤。女人们都提着兵器对我恨恨起来。
“宋小姐误会了…”他有点窘迫的样子,倒真有点可怜的姿态。可惜我不是个怜香惜玉的。
正要举剑继续屠戮,我觉得有些不对。
“万涛来了…”有人低声喜道。
我有点担忧,万涛何许人,爹娘有提过,我虽少年得意,也不确定自己可以完胜,何况周围许多能将人啃得骨头无存的蝼蚁。
心念之间,我环视一眼四围,把一张张面孔印在心里。不急,只要我活着,总叫他们尝到失去至亲的苦痛,这要比当下直接取了他们性命要解恨许多。纵身离开的时候,我将一个弹扔出。渐近的气息强大的某人于是在我急奔的身后停住了。
虽然也许能逃,但想来麻烦。所以不妨借助一点旁门左道之物。
爹娘的身体还未入葬。但现在实在不是好时机。那些自诩正义的家伙不会叫敌人死无居所。这就够了。我一点也不觉得有愧。就算我死了,别人把我随便扔在哪儿,也无怨的。反正是死了。与这世间,再无瓜葛。要什么好看。
家里是回不去了。住了十来年,没法不生出许多不舍来。然而那孤伶伶的几间草房,一个人也没有了,哪里还是我的家。狂奔着,凛冽的风却很有刀刮的威力了,激战过后的疲惫涌起,眼里不由落出几颗泪来。十年艰苦的训练,爹娘的冷酷,我怨过。然而现在我活着了。既然为了活着受了那么多辛苦,当然不可叫那些小丑夺了我的命去。我娘说过,不管如何不奈不喜,活着,总会寻到活着的乐趣。为了那未知的喜乐,活着倒成了件很珍重的事。
我想我该找个地方作我的小窝。然后慢慢找出参与这次事件的人。
我难过的时候,娘亲会作出温柔的面孔,给我一些叫我能够支撑下去的温情。
我要安慰我的怨恨。为了有一颗平静的心继续生活。如果我活下去。
想来是件庞大的事,一时半会也做不完。也好,做完以后又要做什么,也不好想的。至于这件事能不能做完,遇到什么阻碍,或者我因此失了性命,也是运道如此。这一生也就这样罢。
我绝对不是滥杀的人。见人就杀,那是疯子,我不是。世人都怀着生的希望,以为终会有好日子过。阻断别人的梦想,有失厚道。虽然他们在尘世间似乎是要一直艰难的挣扎下去。偌大一个天下,幸福的人有几个。神要劝说不乐的人弃了世,这世上大概也就没有人了。
找了个隐藏极深的岩洞,烧了些驱虫蛇的野草,将洞口用几块大石挡了,才安心躺下来。我向来浅眠。然而现在我想安稳的睡上一觉。
爹娘再不会半夜里来射飞镖,放毒气。但十几年的谨慎,想要卸下,也不容易。
没有哪个地方可以叫我毫无顾忌。
我醒来的时候,肚子饿得很。说不清楚睡了多久,绝不只是一天。或者有两三天吧。真是太累了。
又因为存心放纵自己休息。
寻了处山泉,想洗把脸,手伸出去,却只得丧气的缩回来。山泉向来无鱼,但小飞虫死得太多,就不能视若无睹。
生生的废了一口好泉。
我冷着脸下山。
我在这座山上,看来不是秘密。再过些时候,就不会平静了。那些人,又要围拢来。就算饿,力气还是有些的,只要不是万涛,都容易应付。但现在风头太盛,我心情不够冷静。抱仇是一定要的,但总要给他们一些担惊受怕的时间。
投毒的主意是哪个出的,投机于我百分之一的轻率?
不知波及几多山头人家。
明明失了道义,却名正言顺,只因为要杀的是我。恶人的孩子,自也是恶人。就算原本不是,他们知道斩草不留根的道理,也逼得人不得不恶。也就为他们的行为正名了。
但他们是否义正言辞,于我何干呢。他们要杀我,我要杀他们,就这么回事。
因为怕麻烦,我挑了野草繁密的道走。道上许多虫蛇,仔细避走。不来惹我,我很乐意叫它们继续狭隘的争斗。虫蛇鼠蚁,自享它们的生活。
只要不碍着我。<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