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的碰撞声叮当传来,师兄神色一凛,纵身从车尾跃出去,于是车尾也有了打斗。马上听到师兄闷哼了一声,我心里一抖,退出阿娘的怀抱,直起身子就要出去。阿娘把我揪住,用很难过的眼神看着我。她是眼神是对付我的武器。这样的武器对爱她的人尤其有用。我知道自己很差劲,可是看着自己亲爱的师兄受伤,却要一动不动的接受他的保护,我怎么能。一直以来,除了阿娘,和我最亲近的人,就是两位师兄了。而两位师兄里,会对我温和的笑着纵容我偶尔的任性的,也只是罗云师兄。甚至,在我和阿娘分别了这么多年的现在,我在罗云师兄面前,竟是更自在些。怎么能失去。
如果一定要战斗,我要自己是可以并肩作战的伙伴。
我不想拖累任何人,如果要死,一定是我先死。没有谁一定要接受谁的保护。谁知道呢,被喜爱的人以命保护的那个,比死还难受。所以我怕死,却必须去战斗。至少,在可能活下去的未来,我不会鄙视自己。
我一直是个很自私的人,为了自己的以后可以心安,所以不惜让阿娘难过。
我微微用力,把衣袖从阿娘手里扯出来。没用很大力气,她的姿态并不很强硬。她冰凉的手指触摸着我的脸,眼神悲伤,楚楚可怜。我的阿娘最美了。我心里歉疚,却还是轻声说,“阿娘,对不起。”
掀开帘子,瞅准时机,和师兄一起,各守在车后的两边。我无法分神去看师兄的情况,但他衣服上的血迹斑斑,只粗粗望一眼,也叫我刺痛得很。师兄又挨了一刀。我此刻的精神却可以关心到眼前和旁边的战况。或者是人在极度紧张的状态里会超常发挥。我的剑法虽然差于两位师兄,但是身法还是很好的。如果我之前和罗云师兄一起参加胡米他们的帮战,我会更熟于应付吧。但想这个于现状没有一点帮助,此刻,我不能出一分差错,我唯一可以凭仗的,只是我的身法轻巧,他们的一时惊讶。为什么惊讶呢,我虽然年纪不大,个头小,却也是以要他们的命为目标。没有多久,他们的攻势就凌厉起来。我再怎么小心,也被尖利的刀锋割破几道口子。渐渐的无力。我努力平息心里的焦躁愤恨。不能乱,他们逗耗子一般,轻贱,蔑视,这样很好。只要能坚持到解决完那边的敌人。
“付长兴,你一个人,也许能逃脱,可是其他几个,就不行了。”不知是哪个人发出的声音。这话之后,我一阵晕眩,努力看清眼前的情势,扶着阿娘站在对面,我和罗云师兄被人拿刀抵着脖子。
“怎么样,不挣扎了?”很有些得意的调子。
“还不肯拿出来吗,在你心里,他们真的不值一把剑?”他啧啧几声。“虽然那的确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宝剑。但谁叫你有弱点呢。你没有力量拥有它,就该明智些,把麻烦交给别人,嗯,我是多么的好心啊,竟然肯帮你背负这么个**烦。”
阿娘紧盯着我脖子上的刀。脸色煞白。我感觉着颈边的凉意,腿有些发软,全身乏力,然而只有努力站直了。这样我看起来会有精神一点。我有点心疼我的阿娘了,从小到大,她没见过我陷于这样危险的境地。虽然我有过几回差点死掉的经历,但她没看见,不知道,不会因此担忧恐惧。但现在,在她眼前,我的境况,她吓坏了吧。
不说话。他一只手扶着阿娘,一只手紧握着剑。握得那么紧,骨节都泛白了。我脚一颤,有点失控的晃了一下,来不及懊恼,脖子上的刀锋处一条红色的细线滑过,在刀尖滴落。一滴,两滴。
“小柯!”阿娘尖叫起来。双眼死死盯着刚才说话的那个人。“你还不出来吗。”颇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但他是在同哪个说话?谁要出来?
有凉风吹过,背后的感没有了。我回头,身后的人都倒在地上,密密的压了一摊,罗云师兄有点晃晃的站在原地,面向着我,脚步一迈,就软倒在地。
我吓了一吓,“师兄?”他没有回答,也没有动。我急忙走去,凑近了看罗云师兄。呼吸很稳,心跳也不弱,四肢健全。忽略大大小小的伤口,他已经把自己保护得很好了。
忽然有人开口。“付长兴,你真差劲。”
在很近的距离,几乎是响在我的耳边,声音不很大,却很有力量。原本就有些恍惚,这一震,头更晕乎乎的。这个人平淡的语调,听着有点莫名的熟悉。以致心里生起一种奇异的恐惧感。
真难为大家这样拼命。原来不过是别人眼里的一场闹剧。我也是其中一个角色,想来其实没什么资格感叹。
“呃,原来今天不宜出行,我走了。”之前说话的那人留下这么一句话,人影却不见了。
那人走近我。
我感觉自己像是被盯住的猎物,无法逃,也起不了逃的心思。实力相差太多,想反抗也是不能。我立刻知道我见过他。很不美好的回忆。重温这情境,身边有,手里紧握着剑,却仍觉得无所依恃。就是因为他,我想离开胡府,避开再遇着他的可能。但命运是多么不可抗拒,我面对着他,再次感到自己的无力。
“真没出息。”他淡淡的说。我的心稍稍放下。既然帮忙处理了那些人,那么,他不是以杀我为目的。却仍然动也不敢动。他可以在无杀人目的的时候杀人,我知道的。他伸手在我身上按了几下,把眉头皱得深深的。因为挨得近,我盯着他又极小心,他皱眉的动作,看来就有点狰狞的意味。明明是很正常的表情。我不认为我会将对他的恐惧具体到所见的他的面目上去。但是,如果我所见的不是真实,那就是我怕他怕得精神不正常了。
这也是很讨厌的一个可能。所以当我眼花了罢。
也不等别人什么反应,这个人把我拦腰一搂,我就靠在了一个坚硬温暖的怀抱。“小柯我带走了。”
我不自觉的挣扎起来。他转身就走,竟然没有人拦他。
他差点儿杀了我。就在前不久。我很努力,勉强淡忘了那晚的恐惧,但是他又出现了。和阿娘就在那儿,但他们一动不动的看着,不说话,不阻拦。我觉得有些伤心。
“阿娘救我…………”我忍不住喊。这人大步的离开,我使劲回头。和阿娘的神情我看不清。为什么不拦着呢,不管他是谁,不管因为什么。我不愿意被这个人带走。我最爱的阿娘,我喜爱的,他们相偎着,把面孔朝着我,安静的看过来。我出声了,我表达了自己希望脱离这个人的希望,可是得不到回应。
被背叛的感觉。
“不闹的话,就不灌你****。”他说。我立刻安静下来。这是我自我厌恶的一面。太识时务。不敢任性瞎闹,不敢惹处于对立立场的人恼怒。明明很伤心很愤怒,却克制着为自己的利益打算。我咬紧牙关,怕不受控制的尖叫出声。也许我不咬牙,也不会想出声。我习惯用沉默消磨疼痛。
阿娘不是很爱我么,刚才不是很伤心我受了伤么,为什么会没有抗拒,就让他把我带走。当然我不是想让阿娘螳臂当车,但是她同一起,听任这个人光明正大的掳走我,叫我不能释怀。<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