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节(1 / 2)

 70,告诉我永远到底有多远(2)

音乐是什么?

是一种打动你心的旋律。

如何打动你心?

你的回忆中的某些敏感的神经,被旋律的情绪拨动。

那时候你也许会哭,也许不会哭。

但是你会傻傻的坐在那儿,很多画面就浮现出来。

我不是个文化兴趣高雅的人,虽然我也号称是艺术学院毕业的,但是我还是喜欢流行歌曲。这一点我不伪装,交响乐我也听,但是不会有那么多被打动的时候。

我总是会为了一首流行音乐流泪,或者不流泪。

但是就是那么傻傻的坐着。

譬如刚才,我就在听《永远到底有多远》。

我说我没有哭,你们可能不相信。

但是我真的没有哭。

因为我知道我一哭起来就抑止不住,我就没有办法往下写。

但是我必须写,因为我必须把这些真实存在过的人,真实存在过的小兵们的故事讲完。

无论男兵,还是女兵。

他们都是小兵。

他们的故事,我不讲,还有谁会知道?

或者说,还有谁会去真正的关注他们?

是坐在宾馆里面编故事的人吗?

不可能,他们关注的不是小兵,是别的什么。

我不敢说我是小兵的代言人,但是我起码是代表了我们那一群小兵。我们的爱恨情仇,生生死死,我都要如实的不加任何掩饰的写下来,给他们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世界。

我要让人们知道,小兵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为,我就是那么过来的。

他们是我的兄弟,我的姐妹,我的爱人,我青春的全部世界。

我们曾经在一起,无怨无悔的在一起。

我闭上眼睛,睁开眼睛,都能够看见他们年轻的脸。

他们在对我笑。

我就不能停下我的写作。

因为他们在对我笑,我的眼睛就是再疼再看不清,我的心口就是在疼再顶不住,我也要写下去。我要告诉人们,我们的小兵是怎么过来的。我没有什么使命感,只是我应该作的。我不追求语言的华丽,不追求结构的完美,我只追求我们的朴实但是却绚烂的青春在我的笔下重新再来一次,这样,我也就不枉为文者这个狗屁称号了。

因为他们在对我笑,不在我的回忆,就在我的眼前。

我们好像,从来没有分开过一样。

我的敢死的突袭由于实弹的介入,被加上了传奇的色彩。甚至有的兄弟大队都传说我们狗头大队发明了一种新的闪躲战术,可以躲避第一波的子弹——其实哪儿有那么神啊?一个是我确实命好,加上身体灵活反应快,第二,就是天黑看不清楚,再加上帐篷里面的黄色烟雾很浓,基本上警卫参谋们都是盲人摸象打着打不着再说先给你逼退——全世界受过严格训练的警卫都是这个心理的,也给你们普及一点军事常识。因为在混乱的情况下击中目标(尤其是视线被黑夜和别的什么因素限制的时候)是很难的事情,那种所谓的**保镖只是电影里面的——就是先给你打怕了赶紧掩护首长撤,下一步往往不是他们贴身警卫的事情了。——所以,我是被的弹雨擦着了一点边而已,加上小菲喊的快,跑的快,一把就给我抱住了,警卫都是反应很快的高手,一见这个哪敢朝小菲开枪啊?!我这条小命就算是保住了。

我住进军区总院以后是外科主任师级专家亲自给我开刀取子弹,按说这点子小伤不算什么,都没伤着骨头。但是这是军区副司令亲自打电话交代的一定要全力以赴治不好就要收拾人,所以总院不敢怠慢进手术室的全是专家伺候我这个小兵。手术当然顺利不顺利那就麻烦了,就是个军医大学的高年级学生作这种取子弹的小手术也是易如反掌啊!何况是真正的军医专家了!

没敢让小影在现场,虽然她已经是外科的护士,但是这种场合是绝对不能让她进来的。她想进来也不行,一帮子女兵在小菲的带领下就是给她按在手术室门口。她哭就大家陪着哭,她说什么大家就听着,她要是说不行不行小庄小时候在地上摔一跤都疼的哇哇哭我要进去看看,小菲就一把给她按在椅子上然后大家就都给她按住,她要是喊小庄小庄大家就警告她小庄在手术他要是听见了心脏一激动怎么办?正在麻醉呢!

小影就不喊了,就哭。

我在昏昏沉沉中是听见小影喊我的。

但是我无力张嘴。

后来我被推出来的时候麻醉还没有完全结束,我就被小影抱住了。我就看见她在哭,我还看见她的姐妹们的脸上都有泪水。——但是我没有看见小菲。

我当时没有看见,但是我现在回忆的时候看见了。

是回忆出现了偏差吗?

好像不是,我说过人在回忆的时候会看见自己,不信你回忆一下试试?这个科学原理是个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想心理学家一定是有解释的。

我看见小菲孤零零的站在手术室的门口。

她的脸上已经没有泪水。

她抹了一下自己残留的泪水,苦笑一下。

然后默默的走了。

她还能怎么样呢?这个世界不是属于她的。

你们说,她还能怎么样呢?

——我进了病房,都安置好了,女兵们都出去了。

小影就陪着我。

就给我削水果,细细的切成块,然后一点点的喂我。

就给我倒奶,在勺子里面一点点吹温了,喂我。

我就那么傻傻的看着她,不敢笑,一笑伤口就疼啊!你们没有中过枪不知道,开始的时候真的不疼,但是越来越疼,打了麻药也真他妈的疼啊!我不是关老爷我没有那么牛逼,我就是觉得疼——再普及一点军事常识,弹头进了身体以后不是直着出来的,是旋转着出来的!也就是说入口不大就一个小眼,但是出来的伤口就不一定了,你想想直着进来旋转着出来啊!这还不是达姆弹,是个子弹就这样,达姆弹就直接给你在里面爆炸了你连缝都没的缝。所以电影上的不真实是显而易见的。前面中枪背后啥时没有,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啊?背后不是一个洞是一大片血啊!

小影就那么陪着我,我困了睡着了她就那么看着我。

我的手和她的握在一起,紧紧的。

她的温暖就那么传递给我,她的温柔就那么传递给我。

我在梦中都美的不行不行的。

现在想起来也美的不行不行的。

什么叫幸福?!——那时候是真他妈的幸福啊!

我在回忆里面还是可以看见小菲,就是在我睡觉的时候——也是真他妈的怪了啊?!难道说是我小庄现在学了导演编故事能力强了就自己想出来的画面?!不是啊?我确实看见了啊?这是怎么回事呢?我的回忆里面是明明是看见了啊!

我不知道怎么表达,只能忠实现在的回忆。

我看见小菲就那么悄悄的从病房前面不经意的经过。

就那么偷偷的看一眼。

然后就走了。

我就不知道她有没有哭了。

她喜欢我我是知道的,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她为什么喜欢我?!她是谁啊?!军区副司令的外孙女!多少小白脸军官巴不得的老婆啊!我是谁啊?!一个小兵而已啊,还是个列兵啊?!我还比她小三岁啊!

她是为了什么呢?

我当时是真的不知道。

而且我当时也没有费那个脑子,不象现在我经常周旋于不同的女孩之间,我那时候单纯的要命,就是小影!没别人了!这辈子就是她了!谁都不换!

所以是真的没有多想。

多想我有个屁用啊?!又不现实!

我也不敢啊!

我怎么可能对不起小影呢?!

就没多想。

就是天天和小影在一起,还是在回忆里面,我在睡着的时候看见小菲一次次的经过,一次次的偷偷看一眼转身就走。

我住到第三天头上,渐渐可以坐起来了。

何大队就来了。

人没到声音先进来了:

“妈拉个巴子的这点子小伤就住院啊?!”

然后那张大黑脸就进来了。

小影正在给我喂奶我赶紧想站起来,奶就泼了一身。

“坐那儿!你们该干吗干点啥!”

何大队一瞪眼我就赶紧坐好,我是真的服他。

小影为什么不愧是小影呢?

就是她真的敢继续给我喂奶!

一个小列兵就那么坐在床上,被自己的女朋友喂奶。

上校部队长不仅没有生气,还笑眯眯的看。

完了还点头。

他点个什么头啊!

我就紧张了。

“都他奶奶的要来!大队常委都要来!我就说,妈拉个巴子的都不能来!小庄这点子破伤在前线算个蛋子啊?!我代表就行了!”何大队就说,“我来还是要批评你!违反敌后作战原则!没吃过苹果啊?81枪没打过啊?怎么稀罕那个玩意呢?有什么好吃的好耍的?所以,我宣布给你一个处分!”

我就含着奶点头:“是,我知道错了。”

小影不说话,就是把奶杯子往桌子上一敦,眼泪就吧嗒吧嗒的。

何大队就嘴角想乐。

“人都这样了,你们还惦记着处分他?!”

小影语气就比较厉害了。

何大队就不笑了。

“小影!”我赶紧说她。

小影不说话,一转脸就抹眼泪。

何大队就哈哈笑了,我不知道他笑什么就更紧张了。

何大队就对着小影的背影认真的:“姑娘!你给我记住了!——你这么作就对了!他就是你的男人,你就是他的女人!他好也罢歹也罢你就得跟着他护着他!别人说他你就要敢摔脸子!别人夸他你要敢骂他!让他头脑清醒!——我最见不得的,就是见了首长就满脸是笑恨不得把自己男人说的狗屁不是的家属!那不是女人,不是老婆!是想帮助他升官的!——你就要这么作!你什么时候不这么作了,我何某人就要瞧不起你了!因为你就跟那些女的一样了!就惦记男人立功受奖有个好职位!那你就配不上是一个男人的女人了!你就变了味道了!”

这话我当时就听蒙了。

小影也蒙了。

——我18,她20不到,你们说听得懂吗?

但是何大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态度很认真。

很多年后,我在接触了很多事情之后,我才明白何大队的意思。

我再看看,真的没有真正的女人了。

这话说着难听,但是你们自己寻思吧。

什么叫真正的女人呢?

何大队的话,绝对是句句应该用“子曰”的形式纪录下来供后人警醒的。

小影是没有听懂,但是起码知道我们大队长不是对她发脾气。再不懂也知道话里有夸她的意思啊,她又不傻。她就赶紧站起来擦擦眼泪转过身,歉意的:“首长……我态度不好……”

何大队就笑:“小丫头片子我跟你计较啊?你问问你男人他那时候叫我狗日的大队长我生气没有?”

我就不好意思了:“何大队,我……”

小影也不好意思,何大队一口一个“你男人”,换了哪个20不到的女孩好意思啊?

脸就红了。

何大队还在回味:“还是带你这个狗日的小杂种在山里耍好玩啊!现在我叫你去,你还敢那么跟我耍吗?”

我就摇头,是真的不敢了。

何大队就不说什么了。

小影就拿椅子:“首长,坐。”

何大队就坐:“行,还是知书达理啊!”

小影就不好意思了,善意的小讽刺她还是听得出来的:“首长,瞧您说的。”

何大队就说:“我来,还有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