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易铮这一偏头，平鸾本是朦胧的视野变得清晰。

如此，男子俊逸的面庞上带着的好奇，深邃的眸中染上的细微笑意，她都能看得清楚，不由得心头似是小鹿乱撞，竟是一阵悸动。

有些慌乱地低头，避开男子的视线，看了看四周的情形，这才发觉，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到了碧湖长亭。

平鸾不禁满脸的苦恼，这里距离寝宫有好一段距离，但若是她快速跑回去，取了巾帕，再跑回来，应该可以吧！

“皇上，奴婢……”

“不要告诉朕，你打算跑回去取巾帕。”

易铮这一出口，成功将平鸾的话阻断，他在看着她一脸思索的模样时，就知晓她心中所想了，但是，眼前这丫头似乎想的不太周到啊！

勾了勾唇角，“若是你从这里跑回去，取了巾帕，再跑回来，怕是朕的头发早已干透了。”

闻言，平鸾一愣，想起这里距寝宫的距离，皇上说的确实不错，若是自己回来时再迷了路，那可就更不好说了。

“这……”

一时间，平鸾便没了法子。

易铮似乎毫不在意，拨了拨肩头的湿发，径自转身，发梢的水珠顺势滑出，打在平鸾的颊侧，丝丝凉意渗进心间，缓缓抬头，见得男子已经行到亭榭，站在翻飞的纱幔中，竟是失了真切。

见着平鸾一副懵懂的模样看着自己，易铮也不开口，抬手握着身侧翻飞的纱幔，手中略一施力。

“哗啦——”

白色的纱幔软软泻下，覆在男子手上，恰是遮去了那一只漂亮的手掌。

他抬眸，看向平鸾，眼中竟然有着一丝得意，伸手将纱幔递给平鸾。

“用这个，怎样？”

见此，平鸾一抿唇，晶亮的眸子里盈满惊喜，赶忙双手接了纱幔，易铮一掸衣袍，于亭中的长椅落座，等着平鸾为他擦拭发丝。

行到易铮身后，看着男子的头顶，平鸾的心跳又快了不少，伸手压了压胸口，努力使自己平静，这才开始替他擦拭发丝。

手指穿穴入发丝间，湿润的发丝带着些许冰凉，轻轻地用手中的纱幔擦拭，淡淡的发香令人沉醉，让人心间生出一丝美好，一丝沉静。

他的发丝不细腻，不柔软，隐隐有些刚劲，灯火中显得尤为乌黑，一根根的发丝各自独立，竟是无比的顺滑。

这样的发丝同娘亲的发丝有着迥然的差异，娘亲的发丝枯燥凌乱，以往自己替娘亲擦拭头发时，总会遇上无数的死结，还有无数的断发，以及落发，更重要的是，娘亲的发丝是雪白的，让她觉得异常扎眼的雪白。

手中的动作未停，穿过发丝的手掌轻轻梳到发尾，纱幔随之缠到发尾，反复擦拭，做得极其认真，极其细致。

但心头，却始终惦记着娘亲，一块巨石便因此压在了胸口，让她如何也没了先前的心性。

易铮似乎很享受这般的光景，微微眯着眼眸，唇角有着一丝微浅的弧度，细看，便会发觉，那弧度中盈满了满足。

两人各自不言，长久的静谧之后，易铮忽然启口：“你贵为文相府的千金，何以会对这般的活计如此上手？”

平鸾心头一惊，忆起进宫前宋儒年交代她在宫中需得谨慎，自己行事时多掂量掂量，她自然知晓他话中之意，无非是自己的举动始终牵扯着娘亲，所以她知道该如何。

“奴婢在家时时常替娘亲擦拭头发。”回答时，平鸾手中的动作仍然未停，晶亮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看着手中乌黑的发丝，但眼中看到的却不是发丝，而是娘亲苍老的面容，视线渐渐有些模糊，平鸾便赶忙抿紧唇瓣，眯了眯眸子，压抑下心头涌起的悲伤。

听得平鸾的回答，易铮唇角的弧度隐去，面色有一刻的沉寂，深邃的眼眸看着远处莹莹的水面，不知所想为何，但转瞬间沉寂散去，他稍稍侧了侧头，看着身侧女子的影子。

“你将朕当做你的娘亲了？”

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轻笑，平鸾听得一怔，停了手就打算跪下请罪。

“不用跪，朕同你说笑的。”

易铮在她停手的当头便开了口，有些无奈的话语，正巧阻止了平鸾的动作，但她却是半晌做不出反应，只得呆呆地立在他身后。

一时间，两人间原本恰和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易铮缓缓吐出一口气，视线仍是落在女子的影子上。

朕险些忘了，君无戏言。

朝着平鸾摆了摆手，“你继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