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早已守侯在门外的秦喜,看着秦桧缓步踱出宫门,连忙迎了上去,扶住秦桧的手臂:“父亲这些天清减了!”
“嗯”,秦桧并没有太过理会秦喜的殷勤,他微眯起眼,望着空旷的大道,轻轻一哂:“岳飞应该也刚刚离开不久吧!”
“是”,秦喜恭谨地低头,答道:“他与刘琦低语半晌,就一齐纵马,匆匆离去,似乎是有什么急事要办!”
“急事?!”秦桧哑然失笑,似是自言自语地问道:“他们终于也坐不住了么?!”
“自刘琦胆大妄为,强行引军入驻临安各有司部院以来,现下临安城中,尽是岳飞、刘琦的耳目”,秦喜随着秦桧的眼光望了过去,向秦桧说着,言下颇有几分愤愤不平之意:“尤其是这些天来,父亲身入宫禁之中,更是一时之间惹得人心惶惶,如若再任由刘琦他们如此猖狂,只怕我大宋天下,不日之内,要尽数沦入这干武夫之手了!”
“呵呵”,秦桧听得秦喜那充满愤然的语调,却并没有接话,只是淡淡一笑,他抬起头,看着那片尤自被不断点亮的夜空,若有所思地说道:“今夜的临安城,可还真是不一般地热闹啊!”
“不过是一群愚夫愚妇,自娱自乐罢了”,秦喜有点儿拿不准秦桧到底是真的不知道今天的临安城是为了什么而沸腾,又抑或只是故做姿态罢了,是以很有点儿模棱两可地顺口接了句话,抬眼观察着秦桧的神情,小心翼翼地说道:“为些天来,临安城中倒还真是发生了不少事情,还请父亲先行上车回府,由喜儿向父亲一一禀报!”
“嗯?”秦桧终于有了些意外的神色,微微皱眉,眼神转向秦喜,在他脸上凝定了片刻,这才轻轻颔首,举步走向停在不远处的马车。
秦喜恭恭敬敬地跟在秦桧身后,搀扶着秦桧上了马车,这才紧跟着跨入那宽大的车厢之中,放下厚厚的幕障,隔绝了外面那不断炸响的烟火焰光,也同时隔绝了那不断传来的一阵阵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这才如释重负般地重重出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些日子来,总是很有些怔忡不安的感觉,尤其是在今天这种全城沸腾狂欢的日子,秦喜却总是没有办法感觉到任何一丝欢喜的心思,反倒是觉得那些呼喊欢庆的声音,听起来总是让他心神不宁。
事实上秦桧直到今时今日,也都未曾真正向他吐露过一丝半点有谋夺赵宋天下的意味,然则这么些年来跟随在秦桧身侧耳濡目染,秦喜本也不是笨人,自然多少也觉得自己已经能够隐约窥得见自己这个义父的心思。
早在数个月之前,他都一直还是为着这样的发现而暗暗振奋着,毕竟他这位义父把持朝政垂十余年,绝对说得上是权倾天下,门生故吏,遍布朝堂,自借着与女真金国的和谈之议,而令那位庸怯懦弱的天子官家不得不在许多事情上妥协退让以来,自己的这个义父更是连开科取士之大权也一并揽入怀中,天下官员,大半出于门下,以这样的权力根基,若说真要哪一日想皇袍加身,改朝换代,在秦喜看来,也绝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所最缺乏的,不过就是军方力量的支撑罢了。
随着这几年来,秦桧借和谈之名,对于岳飞、刘琦、韩世忠等军中支柱般人物的成功打压,秦喜总觉得他们离成功的希望,也自是越来越近,毕竟在这些个当世名将被投闲置散,而他们一手带出来的几支铁军,也被分离整编之后,军方体系也自然要由此经历一次大规模地震荡,这也就恰是他们上下其手,重新安插自家人手的大好时机,军方虽说一向自成体系,但秦喜也相信,人心有私,绝大部份人还是识时务的,至少绝对不会如岳飞之流那般又臭又硬。
然则也就在这么短短的几个月之间,时局似乎就这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