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达躬身答道:“阿里达没用,让那头畜牲的牙和爪在身上留下了八十三道伤疤,我却只在它身上留下三十一道。”
金兀术淡淡一哂,转过头来问着诸将:“你们听,阿里达当年还只是七岁的孩子,他的力气不比那只狼大,他的伤得要比那只狼还要多,还要深,可是为什么到了后来不是他怕那只狼,而是那只狼会怕他呢?”
这时帐下的诸将此时却也都隐隐听出了金兀术的弦外之音,都自不敢接口,垂下头去。
金兀术的眼神却是停留在了方才答话的那员将领脸上,喝道:“克里科,你是好猎手,你来说!”
那个将领克里科抬起头来,嗫嚅了两句,却是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金兀术重重地“哼”了一声:“你不说,我来替你说,之所以那只狼让阿里达吃了亏,却见了阿里达就会远远地躲开,那是因为它认输了,它投降了,它打心眼里让阿里达给打怕了,咬怕了!”
“而你们呢?”金兀术的双眼环扫过帐中诸将。
“不管是狼也好,人也好,在平时可以沟通,可以谈,可以退避,可以权衡,然而一旦到了狭路相逢的时候,一旦到了短兵相接的时候,你去拼,去死,去流血,去断头,打不过反倒是被人打上一顿,被人咬上一口,再伤再痛都不什么,但是就是不能提一个输字,,不能在心里认一个输字,要不然你以后永远就在那个敌人的在前直不起腰来,你永远看到了那个敌人的旗帜远远地过来,你就会吓得屁滚尿流!”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量平抑了下跳动的心情,这才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们之中有很多人想着,不就是一些军械嘛,不就是一些战马嘛,我们大金国地广人多,草嫩马肥,只要这些大军还能够安全地回到漠北,只要这些女真子弟还能够回到白山黑水的生息之地,那么我们就可以稳住阵脚,就可以重整旗鼓,就可以期盼着总有一天,带着大军再杀回来,再讨回来,可是你们现在给我想想,给我好好想想,那可能么?可能么?!”
那些将领都自一时无语,没有人答话。
金兀术却是蓦然暴怒了起来,霍然立起,挥舞着双手说道:“你们不知道,我告诉你们,那不可能!只要今天你们在心里吞下了这个‘输’字,以后你们就是那头被战败了的灰溜溜的狼,以后你们见到了宋国的军队,见到了宋军的旗号,你们就只能退避三舍,你们就只能绕着走,躲着走。”
他大口大口地喘了几口气,低下头来,看着那些将领,脸上露了惨然兼杂讥讽的神色,说道:“你们居然还会以为这样的条件过于宽松,你们居然还以为这样的条件能够与宋国和谈就应该谢天谢地,就应该急不可奈地一口答应下来?!”
“是,宋人是没有留下我们任何一个人,他是没有准备杀掉任何一个大金的子民,女真的战士,但是他想阉掉我们的血性,他想杀掉我们的心!”
金兀术长吸了一口气,因激动而发红的脸颊渐渐回复原来的模样,一双锐目却仍自厉如鹰隹,缓缓扫过帐中诸将那熟悉而陌生的脸庞。
在那个刹那间,几乎帐中所有人都自感觉到那个十余年前威凌天下的金兀术大帅又复站在了自己面前。
就在帐内一时沉寂得恍似有种氛围正自凝聚的时候,忽然一个声音缓缓地说道:“我不这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