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匡胤负手而立,轻轻地“嗯”了一声,却是未曾转过头来。
刘子方低声说道:“末将已经遵照陛下的吩咐,将战马运寄至顺昌城内,尔后空身而返,眼下已然全员返回待命。”
赵匡胤静静地站了一会,却是回过头来望着刘子方,淡淡一笑道:“子方,你是不是觉得朕此番指挥作战,先是不惜行险,摆出一副意欲女真人一举全歼的模样,事到临来,却似是有几分畏首畏尾,准备将诸军将士好不容易引入绝地的女真人轻轻放过,实在是虎头蛇尾,全无章法?”
刘子方微微吓了一跳,抬起了头来,望着赵匡胤那神光湛然的眼神,沉声应道:“末将不敢欺君,末将心中,确曾有过一些想法。”
大宋自太祖开国,一向讲究‘将从中驭”,大将出征在外,却仍需根据天子官家亲授的阵图来打仗,纵然是天子官家对于军事一无所知,所传下的阵图狗屁不通,将领也只是凛遵无违,是以若换成此次出征以前,莫说是刘子方,纵然是岳飞、刘琦之辈,也绝不敢当面指摘天子官家在军事上的布置。
只是这些日子以来,赵匡胤与他们一同出生入死,共赴患难,早已得到这些将士的倾心推戴,在刘子方等将领的心上之中,赵匡胤这位天子官家的形象,早已不是昔日那般高高在上,却又令得他们即畏且鄙,而是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长官、战友与兄长,是以刘子方才敢如此畅抒己见,直言无隐。
“哦”,赵匡胤将刘子方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下满意,爽然一笑:“说来听听。”
刘子方说道:“陛下用兵,算无遗策,自始至终将女真人这几十万大军的每一步行动都自操控在陛下手中,以区区数万人之众,而营造出今时今日的这一点局面,末将曾一度以为,陛下之兵法,实远在于末将所知的任一名将之上。”
“一度?”赵匡胤哑然失笑:“看来现在认为不是了?”
“末将僭越”,刘子方看着赵匡胤嘴角那丝笑,却也轻松了起来,一笑道:“因为末将实在看不懂。”
他皱起眉,说道:“陛下此次谈笑用兵,能一步步将女真大军引入陷井,走到现下这个局面,自是陛下运筹帷幄之功,但很大程度上,却也自是因为女真统帅金兀术,尚不知陛下早已不是从前那般……那般……”
他险些吐出“庸怯懦弱”四个字,连忙险险咬住,偷眼望着赵匡胤仍是嘴角含笑,咳嗽两声含糊了过去,这才接着说道:“然则虽然眼下陛下尚未曾在那些女真人面前表露身份,但经此一役,陛下如今英明威武之虚实底细,却是势必再瞒不过女真人,此次之机会实是可一不可再,异日女真人若再行举兵进犯我大宋,势必是步步为营,若想再如此次这般处处牵着他们的鼻子走,只怕却是再难办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