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甚者,十余年前女真蛮子起于白山黑水间,大宋朝廷的第八代、第九代皇帝徽宗与钦宗,手拥百万雄师,竟尔坐看区区十余万金人驱军南下,牧马中原。甚至上演了堂堂天朝上国的两代帝王被蛮夷小邦生擒活捉,掳劫而去这样遗笑千古的大闹剧。
难怪自己看着这个大殿有点怪,这里根本就不是自己一手经营起来的大宋汴京,这里只不过是僻处江南一隅的临安小城。
失去了汴京,失去了中原大片腹地,自己创立的大宋,从一定程度上讲,已经亡国了。
他抬起头,看着殿外的风雨,现在这个东南小朝廷,亦是风雨飘摇,金人数十万军队陈兵长江之畔,自己这个子孙,居然想的不是怎么整军修备,力图恢复,反而无耻到同意了金人提出的苟刻条件,要对金称臣,想以藩国的名义,继续苟延残喘。
是可忍,敦不可忍?
他伸头,就着盆中清水看着自己现在这张眉清目秀、却完全陌生的脸,忽然觉得有了一丝快意,自已附在了这个名为赵构的子孙身上,他的魂魄自然也就不知道飘飞何处了。
该!
这种不肖子孙,如果出现在自己面前,自己也毫不犹豫地亲手打杀了。
或许,让自己转生在这个不肖子孙的身上,正是苍天对大宋百年屈辱的一种补偿。
他仰脸对着天,一道电光划过苍穹,正好映出他嘴角逸出的一丝冷笑:“天下……我的天下,我赵匡胤,又回来了!”
一直偷偷抬头观察着皇帝官家脸色的内待张远,正撞上这丝冷笑,忽然从心里头涌起一阵莫名的恐惧。
虽然眼前的皇帝官家衣着相貌与平时无异,但他却深深地知道,眼前站着的这个,绝不是自己伺候了近六年的那个阴沉懦怯的天子赵构。
他从来没在任何人身上看到过这种无与伦比的自信与霸气。
他猛地狠狠咬住了自己的舌头,低下头去。
忽然赵匡胤的耳朵听到了一丝与皇城内院绝不相符的声响。
虽然这样的声响混在风雷声中,尚有如屋檐流水滴落一般细微难查。
但久历战阵的赵匡胤却清楚地知道,这是一匹久经训练的战马,正在以最快的速度,向着自己的方向直冲而来。
自己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一天,居然就有人骑马闯宫。
这个天下仿佛越来越有趣了。
马蹄声渐响,隐隐已可听到皇城待卫的喝斥声、拦截的破风声,但马蹄声居然丝毫未曾停顿,一路直奔自己所在的大殿而来。
这时连张远也听到了殿外的声响,连忙站起身来,先跑去掩上了殿门,然后将身挡在了赵匡胤面前。
战马已近殿前百步,忽地战马一声长嘶,却似是受了惊吓,蹄声霍然而止。
赵匡胤微微皱眉,他熟谙马术,殿前这匹战马于急速奔行却能骤然立定,实是不世出的良驹,实在想不出殿外有什么可怕的东西,竟能让这样的战马也受了惊。
张远脸青唇白,却尤强撑着站在赵匡胤面前,半步不退。
徒地一声叱咤,一时将所有的风雷声都掩盖了下去。然后一声闷闷的金铁交击之声,响徹整个皇城大内。
“砰”的一声巨响,殿门被撞得中分而开,一名白袍浴血的中年将军,拖着半杆从中断裂的长枪,带着满天的风雨,撞进了殿来。
张远吓得尖叫了起来:“护驾,护驾!”
白袍将军却是信手丢下手中银枪,拜伏在地上,声泪纵横地高声叫道:“陛下,岳飞冤枉啊!”
一道红影随即闪进殿来,将剑架在白袍将军的脖子上,随即有不少禁卫也跟了进来,纷纷用手中的刀剑抵住白袍将军,那员白袍将军却是恍如不觉,只是径自望着赵匡胤,满是虬髯的脸面须发尽竖,又自高叫了一声:“陛下,岳飞冤枉啊。”
那名红衣护卫以剑拄地,行礼道:“韩世忠骑马闯宫,臣等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赵匡胤对于方才殿外的局势虽然没有亲见,但以耳代目,心中却对方才的形势有了一个大致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