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袅袅的北洛水,阿莲便将那灵异的事情抛开了,想也想不通,弄也弄不明白,还不如直接丢开了,总不好因着它,就不过日子了不是?
沿着长长的巷子,走过那些光鲜亮丽的房子,渐渐的,路越来越不平整,人越来越少,等走出了青石路面,走上小蛇一样的黄泥路,再拐两个弯,一间矮矮的黄土屋子堪堪地立在眼前,高低粗细均不相同的木头在屋前围出一个不大的院子。
院子里开出几块小小的田,种着几样寻常的蔬菜,靠着屋子边上有个大大的水缸,边上还有几块比较平整的石板,看样子可以用来洗东西。
阿莲轻手轻脚地推开木栅栏,进了屋子将药材摆好,又从厨房拿了些早上刚摘下来的蔬菜,端着一只水盆,低着头认真地洗着菜,心里还琢磨着待会儿做饭的事情。
或许是清洗的水声在安静的小院里格外清晰,屋内传来一个虚弱的妇女声:“阿莲,回来啦?”
“恩,阿娘,今天身子好些了吗?”
阿莲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只记得刚刚出生的时候,是一个很大的院落,没多久,便来到了这里。这些年,东拼西凑的,也听到了一些消息。自己好像有个很有钱的老爹,自己的娘不知道是冲喜还是怎么的就进了府,结果刚生下了自己就在半夜里被赶了出来。
这个小屋是阿娘的家,也是她们母女惟一拥有的,可以挡风遮雨的去处。坐月子时落下的病根,那时没钱治,就这么缠缠绵绵的,过了十来年。
有时候,阿莲问阿娘,自己到底叫什么名字,可是每到这个时候,阿娘就会不住地掉眼泪,这么多年下来,大家都叫自己阿莲,自己也就习惯了,也接受了,不知道爹不知道名字的现实。
“好多了,阿莲今天去干嘛了?”屋子里的妇人轻咳了几声,又问道。
“哦,今天许大夫夸我干活儿利索,送了我一些药材呢,等吃了晚饭,我给阿娘熬着喝。”阿莲一边洗菜,一边编了个谎。
屋内的妇人欣慰地笑了。
许大夫是附近一个药坊的主人,乡里乡邻的,都知道那是一个有本事的,阿莲能得到他的夸奖,妇人打从心里面高兴。
只是,她心里总以为阿莲不过是替人家先生端端茶跑跑腿,却从不曾想过,自家闺女其实是识文断字的,也是通医理的,她在药坊里,做的便是整理药材的工作。
毕竟,自己从未给她进行过什么启蒙学习,母女俩的生活圈又只有这么点,按着常理,闺女应该是大字不识的,更别提是学医理了。
只不过,她再怎么盘算估计,怕也想不到,自己的女儿,并不能用常理来判断。
因为,阿莲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或者,可以说,她来自另一个世界。至于如何从那个机鸣阵阵的现代化都市,来到这个青山绿水的小城镇,阿莲自己也说不清楚。
不过,在经过了好长一段适应期之后,她终于是认命地接受了这个事实,陪着缠绵病榻的娘亲,守着这一间简陋破落的小屋,过着清贫自乐的生活。
前世的她,虽然是一个厨师,似乎和医学很不搭调,但那时候的城市里极为流行药膳养生,身为名厨之后的新生一代,自然是要好生钻研一番的。
所以,前世那个叫陈莲的美女主厨,却是罕见的中医科班出身,虽然学得不精也不细,只是对药材有过深入的了解,但那些基础的阴阳五行脏腑经络理论,还是比较扎实的,什么《汤头歌诀》、《濒湖脉学》之类的,也是能背上几句的。
本来,依阿莲的本心,也是不愿去拾掇那些曾让自己无比头疼的知识,但是,看着自己的娘亲病得如此痛苦,前世不曾享受过父母之爱的阿莲,便老老实实地重新开始学医理。
只是,她学药的速度,却让许大夫惊讶了好久。看到他惊得扯断了好几根胡子之后,阿莲便很识趣地没有吭声,也一直都没有告诉他,自己其实已经是缩了不少水的。
毕竟,一个从没有涉及过医学的小女孩,突然间能把药材认个七七八八,不被人当妖怪看才怪呢。而眼下的她,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在学医上有着几分天分的,但和那些天资聪颖的神童比起来,还是有很大差距的,自然不会有些乱七八糟的麻烦来影响自己的太平日子。
日渐西行,余霞满天。
孤零零的小土屋,烟囱中袅袅地升起一缕炊烟,透着淡淡的饭香。
那条黄泥路上,出现三个人。一个中年汉子走在前面,身后几步的中年妇女牵着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沿路缓缓走着,刚拐过一个弯,就看到前头淡淡的青烟。
那汉子停下脚步,叹了口气,道:“阿莲这孩子,真是难得,这么小的年纪,就把个家撑了起来。”
那妇女也赞同地点点头:“只是,真苦了她了。她那个爹也真是的,明明是……”
“好了,别说了。”那汉子重重地打断她的下文,心里也是连连的抱怨。只是,这事并不是自己能掺和的,哎,那毕竟和自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