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奏厅中万籁俱寂。</p>
来到舞台上的古贺香奈，甚至不知道应该将目光放向何处。</p>
是该投向一直默默支持着自己的那位长短笛声部首席梓川萌音？还是应该投向为吹奏部奉献了太多的田中真希？还是应该遵循自己的梦想，将目光投向台下甚至不一定能够看清的听众们？</p>
又或者是，将目光投向终于将自己带到这里的上原朔？</p>
不经意间，她的视线掠过眼前的乐谱。</p>
乐谱上，写着曲目的名字。</p>
利兹与青鸟。</p>
不知道大赛的评委们为什么会将这首曲子放入曲目名单中，也不知道为什么上原同学、田中老师、九位首席还有浅井同学为什么会挑选这首曲子作为演奏曲目。</p>
负责指挥的田中真希走到众人面前。</p>
看着眼前指导教师的身影，古贺香奈不得不收住思绪，开始自己，还有吹奏部的部员们已经练习了两个月的曲目。</p>
有着全四个乐章的利兹与青鸟，不足以在十五分钟内完全演奏出。所以，或许是上原朔的私心作祟，他引导着当时商讨曲目的人们，将吹奏的部分定在了第三乐章。</p>
爱的决断。</p>
至于选择的理由，当时的上原朔明确指出，负责双簧管的，有大坪沙希这位技巧出色的三年级前辈。</p>
而负责长笛的，有古贺香奈。</p>
他没有加上任何形容的词语，只是单独地提到，负责独奏的可以是古贺香奈。</p>
于是，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犹豫后，大部分首席与浅井允都表达了同意。</p>
大坪沙希或许对自己没有多大的自信，田中真希或许对这样的决定有所保留，但她们还是选择了支持其他人的决定。</p>
双簧管悠远的音律首先响起。</p>
下意识地，古贺香奈将目光投向了大坪沙希，这位已经开始独奏的前辈。</p>
柔软的旋律，诉说着利兹与青鸟共同生活时的美好，呼唤着与它相呼应的旋律出现。</p>
下意识地，甚至没有经过思考地，举起长笛的女孩奏响属于自己的旋律。</p>
双簧管与长笛的乐声应和，一偏高一偏低，似乎应对这青鸟与利兹的存在。</p>
独奏在继续，而其它吹奏部员，其它乐器，也在田中真希的指挥下加入。</p>
竖放着的，巨大的，形状优美的竖琴上，琴弦轻动。</p>
暖棕色的，斜放着的大提琴上，弦在琴弓的接触下，发出轻柔的声音。</p>
接着，就是古贺香奈熟悉的悠风号声。</p>
那原本不应该熟悉，只应该远远看着，客气倾听的悠风号声。</p>
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女孩将目光转向上原朔的方向。</p>
乐章中，本该是双簧管与长笛演奏出主体，爱的决断。</p>
可在悠风号的声音响起时，她才终于找到了演奏该有的音感。</p>
或许，如果自己是青鸟，自己不应该去寻找利兹。</p>
而应该寻找能够比翼而飞的另一只青鸟？</p>
微弱的念头从女孩的脑海中升起，然后就再也不能抑制。</p>
可还不止。</p>
存放在口袋里的四叶草，在舞台上，散发出无人能够看到的，若有若无的光亮。</p>
她回想起过去的，那个秋天里的，在河边喝到的，不再有刺激味道的波子汽水。</p>
她回想起在上原朔身上看到的，不能预测的，那仿佛能照亮这个世界的光明。</p>
演奏在继续着，所有的乐器都加入了这场演奏，所有的北河吹奏部员们，都在用着自己的全力，为全国大会的金奖努力。</p>
乐声转折，再一次来到了独奏的部分。</p>
哀伤而婉转。</p>
利兹黯然，青鸟欲飞而不得。</p>
仿佛是错觉，古贺香奈似乎看见，上原朔瞥了她一眼。</p>
上原同学为什么要看我？</p>
是在担心我不能够好好发挥吗？还是在担心我会成为利兹？或者是青鸟？</p>
女孩询问着自己，询问着不能得到答案的问题。</p>
铜钹声忽出，伴随着忽然宏大的旋律，仿佛在跟随质问着古贺香奈。</p>
她忽然察觉到眸间的湿润。</p>
又是片刻过后，所有的声音忽然收敛，来到利兹与青鸟最后给出答复的时刻。</p>
不再有宏大的乐声，不再有她熟悉的悠风号声。</p>
所有的一切，再次回到双簧管与长笛。</p>
乐声清晰，如倾如诉，在双簧管的长音中宣告落幕。</p>
……</p>
离开后台的路上，北河的吹奏部员们虽然没有互相对话，但神色中的振奋却清晰可见。</p>
任谁都能听出，一贯和大坪沙希配合还有些小瑕疵的古贺香奈，在这一次的演奏中将那些瑕疵完全消除。</p>
虽然内中似乎夹杂了不少其它的情感，但绝对优于先前的每一次练习。</p>
走在队伍前方的上原朔向田中真希低语了几句，步速慢慢放缓。</p>
他来到古贺香奈的身边。</p>
“上原同学？”略低着头的女孩察觉他的到来。</p>
“恭喜，古贺同学。”上原朔略微压低声音，“这一次的演奏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出色。”</p>
在这一刻，女孩几乎要脱口而出，想要询问上原朔是否知道原因。</p>
不过，她最终还是没有开口。</p>
名古屋的旅程还没有到终点，京都的旅程还没有开始。</p>
只有来到京都那段旅程的终点，或许她才能够将自己所想的，全部都告诉眼前的他。</p>
“说起来，古贺同学。”眼看女孩没有回答，上原朔换了个话题。</p>
“嗯？”勉强理顺心情，女孩让自己重新呈现出平淡的笑容，看向上原朔。</p>
“既然全国大会马上就要告一段路，我的悠风号也应该还给石川前辈。”上原朔看了一眼自己的乐器盒，“古贺同学觉得，我之后去试着练练木吉他怎么样？”</p>
“上原同学怎么会想到这个？”女孩略显奇怪地看向上原朔。</p>
木吉他和悠风号，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乐器，也不怪女孩会觉得奇怪。</p>
“嗯……有些想法，但现在还不适合说。”上原朔流露出淡淡的笑意。</p>
那笑意，让女孩差点沉迷其中，变得不再自己。</p>
“既然上原同学不能提供足够的条件让我判断，我只能说，持续练习音乐绝对不是坏事。”</p>
至少那样，还会再有青鸟比翼的机会。</p>
“既然这样，嗯……”不知道为什么，上原朔看起来有些踌躇满志，“以我的学习速度，应该能在修学旅行之前学好木吉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