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辰至远征军慰问电。
李睿从来没想到过他自己能够活着离开杜利蒙特炮台。在夜色当中,收拢了全部官兵德远征军残余将士们蹦跚的冒着德国人的炮火向下撤离。所有地后方炮群都在全力压制德国人的炮火。掩护着这些英雄们归来。衣衫槛楼地将士们沿着一路的弹坑撤了下来。这些残存地官兵,包括远征军所有团级单位和战斗工兵单位。不分建制的一路向南。每个人都憔悴得直打晃。都神经质的紧紧握着自己手中地步枪。不愿意撤下来的官兵也大有人在。他们太多的战友已经倒在了这片土地上面,为什么他们不能死在一起?
李睿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背着一支德国马枪一瘸一拐的奋力前进。浑然忘记了一直伴随着他们撤退地德国炮火。远征军实在是伤亡得太惨重了!剩下来的种子,不知道还能不能建立起一支同样骄傲而善战地远征军!四个师两个战斗工兵团五年辛苦培育之精华,几乎一战而空!当这些民族的先锋武力元气大伤的时候。当这些最坚决地战士倒在了欧洲的时候。剩下地人是不是还能继承他们的使命,完成改造整个国家的重任?先去者已藐。活着的人还要坚决的前行。他既然从这个地狱活了下来,那么他就没有再退步的余地!
部队终于撤到了安全地域。这里已经全是野战医院地卫生员和护士。一队队的马车和卡车等着接上他们运到后方集结地域。伤员迅速得到抢救救治。热腾腾地饮食还有供水马车都排得整整齐齐的。但是除了喝水之外,尽然没有一个官兵有胃口吃点东西。虽然他们最后地一次热食,已经是五六天之前的事情了。
何燧站在迎接队伍的前面,身后左右全是总指挥部的幕僚们。那些年轻而易于激动的参谋们已经是满眶热泪。看着这支幽灵一般的残存大军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每个人虽然都是摇摇晃晃的样子。但是在他们的总司令面前,却仍然下意识的挺起了胸。维持着自己作为一支光荣的武装力量的自尊。大家都在人群当中寻找着熟悉的人。当发现了一个朋友还活着。就发出欢喜的惊呼。当谈起另外熟悉地朋友的时候,更多的情况下却是黯然的摇头。四个士兵抬着一个担架,担架上面只有他们连长半截烧焦的身子。不管丧葬人员怎么劝他们。他们都不愿意放下担架。围在周围地同连士兵甚至还暴怒的拿出枪来。劝解他们的野战医院的那些女孩子护士,早就哭得双眼通红。何燧默默的走了过去。那些士兵终于认出了他们的总司令,更有可能是何燧肩膀上中将的肩章提醒了这些士兵。
“弟兄们,你们已经做得很好啦。放下你们的官长吧。他也苦战了那么久。该好好歇歇了。”何燧按着士兵的肩膀,低声的道。从胸腔里迸发出来的哭声终于从已经变得如同嗜血的猛兽的士兵那里响起。这种哭声都是典型的军人式地。压抑而低沉,但是里面蕴涵的巨大伤痛,却是谁都听得出来。
“那是我们连长啊!他带着我们掀了好几个火力点。却被德国鬼子的喷火枪烧成这样…………司令,我们真不愿意下来啊!准备和德国鬼子拼个你死我活。咱们这样牺牲。真的对国家有帮助么?司令,国家还有总统知道我们远征军打得这么惨么?”
何燧无语,只能静静的点点头:“都知道,全国都知道。我们的祖宗也都知道我们没丢他们的脸…………”他亲手拿过了一床白被单,盖在了那个连长半截焦躯上面。士兵们止住了哭声,看着丧葬队员默默的接过了担架。一起肃立向他们的兄长,他们的指挥官行了最后一个军礼。当何燧将手放下来地时候。却发现李睿就站在他的身后,目光闪动,若有所思。
纵然是两人以前很有些隔阂,这个时候也早被何燧抛到了九霄云外。他一把抓住了李睿地肩膀:“纵云,你总算是下来了!我就担心你,回来的路上德国人还在射击,我总是担心…………这次你顶在前面。多亏了你了!要不是你在前方指挥调度一切,咬牙苦撑,咱们也不能坚持到现在,有伤没有?快下去休息…………”
李睿淡淡一笑。丝毫没有劫后余生地那种庆幸的感觉。似乎就是才从郊外远足回来一样。倒是何燧地心情激荡。说起话来竟然有些一反常态的婆婆妈妈起来了。他也拍了拍何燧的肩膀:“灼然,在前面打了七天,国内有什么消息没有?开战前说的要和日本谈判签约,现在敲定了么?新部队什么时候上来?我们远征军要赶紧重建,这次真的是有些伤元气了。”
何燧哪里还让他继续谈下去。这位老搭档平日里都是一副衣冠整洁,马靴锤亮的军人姿态。虽然现在眉宇间地傲气依旧,但是已经瘦了一大圈下来。衣服破烂褴楼。脸上胡子老深。身上到处是血迹。腿上和手上还缠着绷带。忙招呼野战医院的卫生员将担架抬过来。硬把李睿按上去。
“纵云,现在这些事情你都不要管!安心将自己的伤养好要紧。我还要给总统去电报。让你回国内调养!远征军不管怎么样都垮不了。我们的背后是国家!将来还有地是仗让你打。展空的后事我还要去料理,你赶紧下去休息…………”
几个卫生员想扶李睿上担架,安排他上医疗马车。参谋长却突然地暴怒了起来:“灼然,告诉我现在国内的情况怎么样!我现在根本没有办法休息。只有一闭上眼睛。全是在炮火中倒下的弟兄们!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再不多做点事情。怎么对得起他们的牺牲?”他地声音几乎在咆哮,眼睛睁得老大。谁也没想到一个七天没有合眼休息的人居然还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何燧默然的看着他,还是把他按上了担架。低声道:“总统已经发来了电报。为我们的表现自豪,慰问全体官兵………日本西园寺内阁已经上台。前两天已经签署了和约,缓解了国内面临地紧张局面…………”
李睿冷笑道:“是不是那些西园寺内阁地交涉条件全盘接受了?是不是又是内阁和议会地家伙压迫总统同意这些条件的?我们在前线浴血苦战。他们就在后面想着出卖国家地利益保住他们的权位,好让他们继续发战争财?”
何燧的脸色严肃起来了,他和李睿总还是有些不可调和的东西存在。他低声道:“纵云!这些话不是我们军人说出口地。我们浴血苦战,也是为了国内能够和平发展!军人不应该干涉谈论政治!你已经累垮的人了。早点下去休息。远征军还等着你和我一起重建!”
李睿再不和何燧争论什么了,他拉过军毯盖住了自己的头脸。让卫生员将他抬了下去。上了他一个人专用的医疗马车之后。跟着照料地卫生员才发现毯子下地参谋长地肩膀剧烈的挤动着。他却死死的抓紧了军毯不让人掀开看到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每个为卫生员都知道。这个铁面冷心的参谋长在哭。军毯下低低传来了李睿的声音:“凡尔登………凡尔登………”
“………凡尔登………凡尔登………”才签署完毕了对西园寺政府和约并没有多久的雨辰背着手站在总统府的办公室里面。面向着窗外。喃喃的自言自语。何燧发来的汇报战况的长电就摆在他的桌上。告诉他这支由他亲手创建的军队打了怎样一场惨烈地战役。虽然对于整个战役来说。这仅仅是个开始。他亲手将这几万子弟送上了战场。又埋骨在异国他乡。位置到了他这个地步。早就过了为生命牺牲而感慨不已的阶段。但是如此惨烈地战事,他仍然不由得会问自己,如果自己辜负了这些忠勇将士地牺牲,他将怎么有脸面对他们在天上殷切注视地目光?世界的局势已经随着他的努力而变动了。但是未来就能够如他所想地一样么?沉默良久。雨辰霍然转身按响了唤人的电铃。脸上已经是一片地杀气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