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ACT2 ANXIETY(2 / 2)

即便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这名中年讲师却表现出了有些气愤的表情严肃地开口说道。

「哎呀,是吗?那我真是失礼了。」

对此,校长脸上依旧露出一贯亲切的笑容,似乎对于眼前这名讲师的反应十分享受,抑或单纯只是生性迟钝总之,这绝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校长,我想跟您继续讨论这名叫塔塔拉佛隆的学生。」

「对哦,我们是在讨论这件事嘛。那么,你想怎么做?」

校长靠上了椅背,对着眼前的讲师开口问道。

「我希望能再为他安排一次升级考试。」讲师明确说出自己的想法。

「补考是吗?」

「是。如果他在补考中未能及格,我觉得应该重新考虑有关他的学籍问题,甚至将他退学。」

「换句话说,也就是要取消他已经取得的升级资格是吗?」校长玩着自己的眼镜镜架,稍稍歪头问。「可是,这样的处置方式并没有前例可循呀」

「对,不过他的情况也是特例中的特例。」

中年讲师压抑内心不以为然的情绪,试着加重了语气。

「虽然他和一柱上级精灵交换了精灵契约,却从未召唤出其他精灵,甚至连自己的契约精灵都无法驾驭即便他真的能够演奏出神曲,不过有这么一个能力如此极端的神曲乐士绝不是一件好事。校长您也知道,若是精灵的力量遭到误用,其危险程度可是不能小觑。因此,如果他未来依旧不能驾驭自己的契约精灵,那么我认为,将他退学也是为了他好。」

「其他讲师们怎么想呢?」

「大家的意见分成两派。」

校长的提问让这名中年讲师脸上露出苦涩的表情。

其实,神曲乐士中本就以个性鲜明者居多,其中亦不乏十年难得一见的怪胎。因此,即便在同一所神曲学院的讲师中,要获得统一的意见也不是容易的事。

关于佛隆的问题,讲师中也有人表示「正因为他的情况特殊所以才有趣呀」,以及「因为他的情况特殊,所以才有培育他的价值」等等意见。

不论是偶然或者还有其他原因,塔塔拉佛隆成功和克缇卡儿蒂这柱精灵交换了契约是铁一般的事实。而交出这张成绩单的他究竟拥有多少潜力,学校的讲师们也不是不知道,更对他抱有期待。虽说他的能力有些极端,不过若是讲师们能够为这名学生补足他的缺陷,那么他也许会有令人惊讶的变化,成为一名杰出的神曲乐士也说不定。

不过话说回来,对于塔塔拉,佛隆这名学生如此乐观的对待方式,其实等同于亲手在学校里埋下一颗极度危险的不定时炸弹。这同样也是事实。

精灵拥有强大的力量,让他们随时都可以轻易夺走一条人命,这点已经无须再说明。在这次的情况中虽没有出现任何伤亡,不过下次是不是还能有这样的侥幸,任谁也不敢拍胸脯保证。

万一哪天佛隆的精灵真的因为暴力行为而伤及校内学生,或者夺走任何一条人命,那他就真的要面对法律上的制裁,也会使托尔巴斯神曲学院对于校内学生和精灵的管理能力遭到舆论检视,更会损及所有神曲乐士于社会上的立场。

因此,前来向校长陈情的讲师,绝非对于塔塔拉佛隆这名学生有任何偏见。然而,若是考量到佛隆和周围其他人的安危,即便这名讲师对于佛隆没有任何偏见,他也绝不能对于此事视而不见,必须做出这般无奈的选择。

「大迫老师怎么说?」

「他说随便我们怎么做都好。至于赞成为塔塔拉佛隆举行补考的有我、三崎老师、风丸老师和粟野老师,反对的有佐村老师、多野老师」

「嗯。」校长听完眼前这名讲师说的讲师名单后,点点头说:「我知道了,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处理。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我希望你在处理这件事时,一定要好好跟反对这项提案的讲师们沟通。」

「好,非常感谢您的支持。」中年讲师对着校长行了礼,然后将手中的文书资料翻了一页,改为提出下个议题:「接下来,我还要跟您讨论第二实习教室里提供使用的单人乐团汰换问题」

讲师说到一半,他背后厚实的橡木门板忽然传来慎重的敲门声。

「今天客人真多呀请进,门没锁」

校长话才出口,校长室的门也缓缓打开,一名男子自门外走进来。校长面前的中年讲师看到这个人的身影,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僵硬。

这名新到的客人有一副充满压迫感的巨大身躯,仿佛能够徒手和熊搏斗一般。他穿着一袭黑西装,黑发整齐服贴地梳向后方,鼻梁上挂着一副黑色的太阳眼镜,加上一条出席丧礼时会结的深黑色领带。在他全身一片漆黑的装扮中,唯有胸前一块金色的徽章熠熠生辉,格外引人注目。

金色徽章上刻着短剑和四枚花瓣组成的图案,代表维持治安的政府单位。

「打扰了。」男子表现出虚假的礼仪,对着眼前的校长和讲师打招呼。

「哦,是你呀保科老师,抱歉,可以请你回避一下吗?」

讲师闻言,沉默地对校长一鞠躬后转身离开校长室。他似乎已经发现,这间房内接下来要展开的谈话内容,并不是区区一个神曲乐士可以听的。

校长确认门已经阖上后,接着把视线移到黑衣男子身上。

「好,可以请你说明来意吗?不然,我想只是迟了两天没做定期的联系工作,应该不至于劳驾皇家谍报局的副局长大驾光临,只为了对我唠叨两句吧。」

「我有事想要问你。」男子面无表情地说道。

「哦?什么事?」校长答话的同时,脸上浮出亲切的微笑。

然而,若是有人仔细留意他脸上的表情便会发现,他眼镜底下的一双眼眸此时并非因为笑容而眯成弯月形,而是因为打量着对方而挤成两条直线。

「我们掌握到『神灵』的封印被解开的消息,因此想来确认一下这件事,并听听你对这件事的看法。」

「果然还是为了这件事吗?」

校长回话的同时,伸出中指托高了自己的眼镜。这个动作挡住他的脸庞,让眼前的男子无法窥见他此时嘴角勾起的微笑。

佛隆今天下午的课表依旧是为直属的学弟妹们上课。

「好,那我们开始吧大家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提出来。」

佛隆有气无力地说完,便走到讲台旁的椅子上坐下。他身边的另一张椅子上,则坐着一脸不太高兴的克缇卡儿蒂。这柱红发精灵丝毫不介意将自己的情绪明明白白地显露在外。

「唉。」

佛隆重重地发出叹息。

他中午为了早上发生的事而被叫去教务处。由于克缇卡儿蒂放出精灵雷吓唬三名学生的关系,佛隆因为监管上的疏失而被狠狠痛骂一顿,同时还要在放学后打扫整间学生餐厅。

其实这样的处罚并不重,严重的是,讲师之中有人指出佛隆「不够资格」升上二阶段专精实习课程,因而要他接下来必须跟校内的二年级生一起上课,同时在学期末跟他们一起接受升级考试的补考。

佛隆已经是升上二阶段专精实习课程的学生了,现在却得跟着一阶段一般学科教育的二年级生一起上课,这无疑是个极大的屈辱。

然而,这其实也不是佛隆现在之所以觉得沮丧的真正原因。

佛隆心里真正在意的,是克缇卡儿蒂之前对他说的话。

『这才不是神曲!我才不是为了这种无聊的音符串成的声音而跟你交换精灵契约!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啊!』

尽管他这么努力,演奏出来的音乐却依旧被克缇卡儿蒂批评得一无是处。

(那么,到底什么样的旋律才能称之为神曲呢)

佛隆不明白。即便他想破头也得不到答案。

(我)

佛隆认为到了这个紧要关头,克缇卡儿蒂应该会认同他的神曲即便所有人都否定他的演奏,不过在佛隆心底,他认为克缇卡儿蒂应该是唯一不会对他的演奏抱持否定态度的人。

即便只有这么一个,不过,克缇卡儿蒂终究还是认同佛隆身为神曲乐士的能力,而且这种肯定应该不是儿戏,因为精灵绝不会为了轻率的念头而跟人交换精灵契约至少在佛隆过去学习的知识里,这种情况是绝对不可能发生。因为精灵契约对于精灵来说,即便能够得到欢愉,却也同时包含相当程度的危险和无法推卸的义务。因为这个缘故,愿意和人类交换契约的精灵其实少之又少。

可是,克缇卡儿蒂还是否定了佛隆的神曲。

佛隆不晓得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强烈的焦虑袭上他的心头,怎么也挥之不去。

「嗨,佛隆,我听说啰!你今天早上好像经历了一场**烦嘛!」

此时,丹奎斯难掩喜色地找上佛隆。

「嗯」

「虽说你成功得到了精灵契约,不过对方如果是柱差劲的精灵,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嘛!她根本配不上你,不是吗?」

「」

听到这般尖锐的批评,佛隆反射性地回头望向克缇卡儿蒂。不过,这柱红发精灵却一反早上面对那三名学生时的激烈反应,只静静*在椅子上,双眼望向窗外,连动都懒得动。

看来连克缇卡儿蒂都气到累了一想到这点,佛隆更觉得沮丧。

「咦,学长发生了什么事吗?」

对于早上的意外,贝尔莎妮朵似乎一点也没有听说,赶忙上前询问。

「啊这个其实是」

佛隆犹豫了一会儿,正打算开口的时候,却被丹奎斯蛮横地出声盖住。

「让我来告诉你吧!今天早上下课的时候,那个莫名其妙的小鬼头精灵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竟然放出了精灵雷要杀死佛隆的同班同学呢!」

「啊那个,不是啦克缇卡儿蒂没有要杀人」

对于佛隆的纠正,丹奎斯丝毫不以为意,依旧表现出一副自鸣得意的模样,滔滔不绝地继续说道。

「你相信吗?她可是跟神曲乐士交换了契约的精灵耶!身为契约精灵竟然会有这种行为,连我也吓了一大跳!不过这还不打紧,佛隆为了阻止她而试着演奏神曲,结果她居然对着佛隆大吼『你的神曲实在是太不像话了』虽说佛隆的程度不好,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不过这种时候还是别把事实说出来比较好吧。我真的很讨厌那种不懂得体贴别人的家伙,非常讨厌。」

向来长舌的丹奎斯,此时的表现更是变本加厉,好比当时人就在现场一般。但最后那句话若是被蓝伯特听到,肯定会马上回道:「这句话轮不到你来说啦」。

「总之,佛隆怎么说也是立志成为神曲乐士的人,听到自己的契约精灵这么数落自己,那他还有什么希望吗?」

丹奎斯双手一摊,耸耸肩为自己话中的反诘做出否定的答案。这般做作的表现看在旁人眼中实在觉得恶心,不过也许本人颇能孤芳自赏吧。

「呜发生了这种事呀」

贝尔莎妮朵听了觉得惊讶,但身后那群一、二年级学生,反而露出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嗤嗤地传出讥笑声。

看来佛隆其他的学弟妹们,早已听说这件事搞不好是丹奎斯用同样方式先告诉了他们。毕竟人们总是喜欢津津有味地谈论他人的不幸,而丹奎斯对于这类小道消息更是特别灵通。

「佛隆学长,打起精神来嘛。」贝尔莎妮朵握起了拳头为佛隆打气,「谁都有低潮的时候,而精灵也会有怒不可遏地想找人吵架的情况啊。」

「低潮的时候呀」丹奎斯听了,脸上浮现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佛隆如果能有一天不是处在这种低潮的情况底下就好啰!再说,那个莫名其妙的小鬼头精灵会有一天不找人吵架吗?我看就算等到天荒地老也等不到这一天吧?只能祈祷她不要哪天因为意图伤害或杀人等罪嫌而遭到精灵课逮捕啰。」

丹奎斯所说的精灵课是警察组织中的一个部门,专门负责跟精灵有关的案件。虽说精灵和人类共处在同一个社会中,不过精灵毕竟和人类不同,若是将跟精灵有关的业务全部交由一般警察单位处理,那么恐怕会出现许多一般警察单位无法应付的状况。不过,警察机构开始设置精灵课的历史尚浅,连托尔巴斯内都鲜少有单位设置了精灵课。

「再怎么说,放出精灵雷都太不应该了!」

丹奎斯说。这个人嘴里不断吐出惹人嫌的言论,似乎从没想过自己将有可能成为身边这柱红发精灵犯下蓄意伤害和杀人罪嫌的被害者。

不知道他到底是太有胆识还是头脑简单,抑或两种都有吧?不然,一般人听到自己身边有同学差点被精灵雷杀死,那么在面对当事人克缇卡儿蒂的时候,理应都会敬而远之才对。

「」

丹奎斯发言时,贝尔莎妮朵越听越不高兴,慢慢鼓起了一张脸。但是面对这般批评,当事人之一的佛隆始终只是苦笑以对,而另一名当事人克缇卡儿蒂,则是自始至终都别过头去,没有将视线拉回来。

丹奎斯的说法的确相当过分,不过佛隆心里开始渐渐觉得,也许丹奎斯的说法并没有错。

佛隆从不觉得自己处在低潮,甚至认为自己已将过去所学毫无保留地施展出来,可是克缇卡儿蒂依旧不领情,这只能说是佛隆的实力不足了。毕竟他已经历过无数次的失败,却从没有成功过,既然如此,他也只能这么想。

佛隆当然可以认为克缇卡儿蒂的性情古怪,对于神曲的品味过于刁钻,但若真是如此,为何佛隆从未成功召唤出其他精灵呢?这点根本就说不通。

「学长,你就放任他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吗?」

贝尔莎妮朵站在佛隆面前kang议。

「嗯他说的也是事实呀」

佛隆苦笑着回答,却看到贝尔莎妮朵脸上露出哀伤的表情,让他觉得惊讶。

「贝尔莎妮朵?」

「学长也许你没有自觉,不过我却记得很清楚呀!」

「咦?」

「我记得学长那天晚上的歌声,美妙得足以让所有听众凝神静听呀。」

「贝尔莎妮朵」

贝尔莎妮朵说话的语调和平常给人的开朗印象截然不同,在冷静中充满莫名的力量。佛隆初次看见她这副模样,让他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就算学长不记得,克缇卡儿蒂也不记得,可是我怎么也忘不了,绝对忘不了连我现在求学的动力,也都是学长当晚的歌声给我的力量呢。」

「你说我吗?」

「对,就是我们初次见面的那天晚上,从学长口中唱出的歌声。我只要一想起那天晚上的歌声,就会觉得勇气百倍,觉得人类其实可以表现如此美妙的音乐,远远超乎我的想像。一想到这点,便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努力」

「」

「所以,佛隆学长你应该要更有自信一点!」

贝尔莎妮朵最后露出了笑容,声音也恢复成平时明朗活泼的语调。

「谢谢你,贝尔莎妮朵。」

她的鼓励让佛隆觉得安慰,同时让佛隆倍感压力。

(我其实不是你所想的那样,那么有实力的人呀)

佛隆觉得她看到的一切都只是偶然佛隆偶然在她面前借由歌声成功安抚了克缇卡儿蒂失控的情绪,偶然让她觉得佛隆拥有足以成为神曲乐士的才能。

现在的佛隆觉得,自己肯定是因为一些差错才让他有机会得到精灵契约。若非如此,像他这样一个成绩差到几乎要被退学的人,根本不可能得到精灵契约。

贝尔莎妮朵对他的高度评价让他觉得沉重得难以负荷。

(不论是贝尔莎妮朵或克缇卡儿蒂都对我怀抱着过高的期待)

这种想法安静地、沉甸甸地压在佛隆的胸口。

「我说你呀」一名身形壮硕的中年男子递出拖把,露出哭笑不得的模样说:「都已经升上二阶段专精实习课程,拜托你别再来打扫餐厅啦。」

托尔巴斯神曲学院和其他学校不同,拥有一间不论在设备、品项和品质等方面都相当出色的学生餐厅,这名中年男子就是这间餐厅的主厨。这名主厨尽管待人相当严厉,口中也鲜少吐出好听的话,却是个相当通情达理的人。佛隆觉得这名主厨在这方面非常值得敬重。

「抱歉」

佛隆低下头,接过餐厅主厨递来的拖把。

「那些打工的学生听到今天有人要来罚扫餐厅,早就已经都回去了。」

「是」

「那些家伙竟然还说『要是佛隆每天都被罚扫除就好了』你呀,再这样下去可是会被学弟妹们瞧不起的!」

餐厅主厨说得好比自己受辱一般,模样非常生气。然而,当事人佛隆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沮丧地低着头闷不吭声。他终究不敢告诉对方,他早已经被这些学弟妹们看扁了。

「对我来说,有人打扫的话,是谁都没差就是了。」主厨伸手搔了搔自己的脸颊说:「关于扫除的方法我应该不用再多做说明吧?」

「是」

「那么,我去厨房准备明天要用的东西,等你打扫干净再来叫我。」

「是,我知道了。」

主厨说完便转身走进厨房。佛隆重重叹一口气,之后开始推起了拖把。

「」

餐厅今日的营业时间已经结束,除了克缇卡儿蒂之外,里头只有佛隆一个人孤伶伶的身影。夕阳余晖穿透了窗户,懒洋洋地洒进室内。除了佛隆和克缇卡儿蒂之外空无一人的学生餐厅,不仅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更宽敞得让人觉得落寞。佛隆置身其间,原本就已经觉得沮丧的心情此时更加哀凄。

佛隆心里有股想要抛下一切、瘫坐到地上的冲动,不过他还是忍了下来,一个人默默拖地。

(这种感觉还挺熟悉的呢)

此时,佛隆心里不经意地浮现这样的感想。因为直到上个学期结束为止,他在这间餐厅里整整打工了两年。

基本上托尔巴斯神曲学院是禁止学生在外打工,因为学生们如果要成为一名神曲乐士,他们必须将大部分时间都投注在演奏方面的练习工作,这是学校方面的想法。可是,许多学生因为种种缘故多半是家庭因素而缴不出学费和注册费,因此校方也提供了一些援助办法,认可这些贫苦的学生在学生餐厅等校内机构中打工。不过,这仅限于这些学生还在一阶段一般学科教育的两年期间。

升上二阶段专精实习课程之后,学生们的必修学分和校外实习课程都会增加,因此若没有校方同意,学生不得继续在校内打工。不过,即便不能在校内打工,但仍有一些神曲乐士事务所和神曲公社招募的工作,可以被视为一种实习经验,因而得到校方的认可。只是这些工作机会非常稀少,至少今年就还没有一件这类型的招募公告。

(就连在这里打工的期间,我也总是搞出了一堆纰漏呢)

佛隆想起自己打工时的点点滴滴,不禁再度发出了叹息。

那段时间里,佛隆不仅因为动作比其他人迟钝而挨骂,在为学生们出菜时也常端错料理而被吼。此外,他还常常在扫除时打翻水桶,那更是被骂到臭头佛隆脑中忆起了餐厅主厨指责他的每一段情景。

当时他总是因为搞出了各种麻烦事而被罚扫餐厅,因此记得了打扫工作的每一个环节。

(当时跟尤吉莉姐妹相识不对,应该称呼为贝尔莎妮朵和普利妮希卡也是因为我把餐盘上的菜肴泼到贝尔莎妮朵身上,才跟她们在餐厅里认识的呢。)

那是发生在佛隆二年级快要结束的时候。当时还没有入学的贝尔莎妮朵和普利妮希卡一起来学校参观,而佛隆则在餐厅里把托盘上的料理泼到贝尔莎妮朵身上。如今,那反而成为他们三人初识的回忆。

老实说,那真是最糟糕的一场邂逅。回想当时的事发经过,这对双胞胎姐妹今天居然可以跟佛隆这么要好,真可说是奇迹吧。

(话说,我跟克缇卡儿蒂再次相会好像也是在那天吧)

那个当事人此时正坐在餐厅角落的椅子上,默默从远方眺望着佛隆的扫除动作。她鲜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刻。

仔细想想,这些事情发生至今其实还不满一个月。不过对佛隆来说,也许是因为这些日子以来,他始终和克缇卡儿蒂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让他觉得当时的再会好像已是几年前的事。

虽说克缇卡儿蒂坚称她和佛隆的初遇是十二年前的事,不过她当时留在佛隆记忆里的形象,跟现在实在有不小的落差。佛隆记忆中的那一柱精灵,应该是个外型上更为成熟丰腴的女性,让他实在很难相信眼前的克缇卡儿蒂,就是出现在他小时候那段记忆中的精灵。

其实,佛隆也不是不愿意相信克缇卡儿蒂的说法,然而,两者之间的落差实在是难以解释,更没有确切的证据加以证实。一想到这里

「怎么了吗?」

克缇卡儿蒂察觉到佛隆的视线,也将目光转过来和他对望着。

「啊,不好意思,没事啦。」

听到佛隆的答话,克缇卡儿蒂狐疑地皱起眉头。

她打从佛隆开始扫除就一直坐在一旁观看,丝毫没有要帮忙佛隆的意思。

这就克缇卡儿蒂来说也许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不过自己的契约乐士遇到麻烦,却一点也不愿为他分忧解劳,这样的契约精灵实在没有存在的价值。不过话说回来,佛隆现在也没办法为她演奏神曲,所以算是彼此彼此吧。

「佛隆,来唱首歌吧。」

克缇卡儿蒂唐突地提出要求,她的行为老是如此令人摸不着头绪。

「咦?」

佛隆面对这般没头没脑的要求,拖地拖到一半时整个人愣住了。

「随便唱什么都好,唱首歌吧。」

她将手肘靠在桌上,用手掌托着下巴,露出一副再也耐不住无聊的模样。

「可是我现在还在打扫」

「打扫又用不到嘴巴,你可以边扫边唱歌呀。」

「是这样没错啦不过,我可是正被处罚耶。在这种情况下边打扫边唱歌在很多方面都说不过去」

「哪有什么说不过去的。」

对于佛隆的推托,克缇卡儿蒂毫不犹豫地驳回。

「不行啦这样真的不好」

「到底有什么不好?不管你要唱歌或跳舞,反正你工作有做完不就得了?」

唱歌就罢了,边跳舞怎么边打扫尽管佛隆想提出反论,但还是把话吞进肚子里,勉为其难地耐心解释。

「被处罚的人不是只要负责扫地就好,其中也带有反省的意味呀。要是在打扫时还被人看见我又唱又跳,怎么像是有在反省的样子呢?」

「反省是在自己的心里吧。」克缇卡儿蒂依旧以傲慢的语气反驳:「如果反省变成是特地为了做给别人看的行为,这才是本末倒置。」

「我说呀」

即便佛隆的个性再怎么温和,但听到让他不得不一边打扫学生餐厅一边反省的人这么说他,一阵不快还是猛然涌上心头,因而加重了语气。

「我是演奏不出神曲,而且成绩差得快被学校退学了没错,不过,让我不得不来打扫学生餐厅的事,你也该负点责任吧!」

「」

佛隆的态度让克缇卡儿蒂睁大眼睛愣住了。

这也许是她第一次看到佛隆生气的表情吧。她这种反应或许可以解释成,她根本从未把佛隆的心情当一回事。反正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佛隆都不会生气,也许她一直是这么看待自己的契约乐士佛隆一想到这点,心里原本已经不太高兴的情绪,一下子又变得更加生气。

「再说,你到底为什么要跟我交换精灵契约呢!」

佛隆不管面对什么事总是先反省自己的习惯,让他总是把不快的情绪往肚子里吞。虽说不把问题指向别人绝不是一件坏事,不过这种负面情绪若无处发泄、一点一滴累积在心里,一旦爆发便会因为不懂得拿捏分寸而使得情绪失控。

「反正我就是个弹不出像样神曲的笨蛋!可是你都已经跟这么一个笨蛋交换契约了,到底又想得到什么呢!」

佛隆因为得到了克缇卡儿蒂的精灵契约,得以升上二阶段专精实习课程。但也因为这个缘故,他周围的人尤其是和他同年级的学生,均表现出了比以往更严重的敌视和恶意。

在升级考试以前,其他同学尽管把佛隆当成笨蛋,却没有明显作弄他的行为。这些学生之所以会有这方面的表现,是因为越是在严苛的环境中,嘲笑比自己差劲的人越会让他们觉得安心。

然而,他们始终瞧不起的佛隆却得到一柱上级精灵的精灵契约,这件事让那些嘲笑他的学生瞬间被佛隆比下去,心里因此产生羞愧和嫉妒等情绪。为了得到适度的心理平衡,于是对佛隆表现出嫌恶和憎恨以发泄情绪。

因此,在背地里中伤佛隆的人增加了。更有人像今天早上那三名学生一样,嘲笑佛隆的谈话音量大得足以让佛隆本人听见。

总之,佛隆因为得到了克缇卡儿蒂的精灵契约,周围人看待他的眼光出现了极大的变化。

如果这一切都是佛隆以自己平时的表现换来的结果,他或许会欣然接受,并且带着骄傲而更加努力。然而

「是不是你想借着自己能力跟我之间的鲜明对比,好看我出糗的样子来娱乐自己?这么仿真的那么有趣吗?」

佛隆忍不住脱口说出自己的内心话,却也在话一出口时便觉得不妙。

这话不能说也不该说,他必须立即为了这句话向克缇卡儿蒂道歉尽管心里即时浮现这样的想法,却凝于亢奋的情绪无法压抑,使得平时说得理所当然的道歉,现在却怎么也无法脱口而出。

「我我」

面对佛隆突如其来的反应,克缇卡儿蒂顿时显得不知所措。

这对她来说是相当大的冲击,因为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佛隆这种表现。她像个迷了路的孩子一般,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此时佛隆内心混沌的情绪已经逐渐冷却,心想着自己得赶快道歉才行。

「那个我对不」

但话还没说完,一声怒吼非常不凑巧地从厨房里窜出,盖过了佛隆的声音。

「佛隆,你在吵什么呀!你现在是被罚扫除!你有没有搞清楚呀!」

主厨生气了,这是当然的事。

「啊是!对不起!」

习惯被骂的人,最悲哀的地方是一有责骂就会反射性地道歉,因而佛隆即刻就对着厨房低头,大声赔了不是。

这突如其来的斥喝声,让佛隆原本忿忿不平的亢奋情绪一扫而空,取回了平时的理性。同时,一股强烈的自我厌恶也涌上心头。

(我怎么这么差劲)

佛隆觉得自己真是糟透了。

克缇卡儿蒂确实非常任性。不过她绝不是因为讨厌佛隆而想要整他,更不会仗着自己的能力和佛隆差距悬殊,而将他欺负得抬不起头并以此为乐。不然,她今天早上绝不会含泪怒骂佛隆。

佛隆恨自己连这么简单的道理也想不通。此时他非做不可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跟克缇卡儿蒂道歉。

正当他这么想而回过头的同时

「克缇卡儿蒂?」

那一柱红发精灵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当佛隆回到教室拿自己的书包时,天色已经入夜。深邃的夜色酝酿出独特的气息,在校舍中晕染开来。

佛隆此时置身的教室,平时总是挤满了人。然而,夜里的校舍少了人来人往的活泼景象,因而让佛隆觉得有种不熟悉的异样感。

当然,此时校舍里还有一些讲师和职员留守,并不是全然空无一人。不过跟平时佛隆看惯的风景相比,他便觉得自己此时好像置身在一座废墟当中。

佛隆并不讨厌静谧的氛围。事实上,他从小就非常喜欢安静的夜晚。然而

「唉」

他垂下头叹息着走在校舍的走廊上。

佛隆知道自己常不经意地叹气,更发觉最近这种情况越来越多。

他觉得自己身心疲惫。

其实打扫工作早在两小时前就做完。他之所以直到现在还留在学校里,是因为他跑遍了整个校园,到处在找克缇卡儿蒂。

打从他和克缇卡儿蒂初遇的那天晚上开始就克缇卡儿蒂的说法是相隔了十二年的再会之后,这柱红发精灵始终片刻不离地待在他身边。然而,此时佛隆却怎么也找不着她。

这一个月以来,克缇卡儿蒂总是如影随形地跟着佛隆一起行动,这已经成为佛隆的一种习惯。因此她消失之后,让佛隆觉得眼中见到的世界变得格外寒冷,并且重新意识到了自己的孤独意识到「自己总是被人抛下」的悲哀。

她的耐性终于被耗光了吧?佛隆的心底不由得浮现这般悲观的想法。他深深觉得,像这样被自己的契约精灵抛弃的神曲乐士,还真是前所未有。

「唉」

他不经意地又叹一口气。就在这时

「你这样不行哦。」

一个陌生的声音忽然从他背后冒出来。

「?」

佛隆愣了一下回头。事实上截至前一刻为止,佛隆还未在这条走廊上看到任何人,这时,却忽然发现一个不知从何时开始就站在那里的青年身影。

那人瘦长的身子外头罩了一件黑色外套,鼻梁上挂着一副宛如舞台道具般的圆框眼镜,脸上浮现出亲切的笑容。

「叹气会让人老得快哦!像你这么年轻就常叹气可是会折寿的。」

「啊」

佛隆记得这张清秀的脸庞。

他当然不可能忘记,因为眼前这名青年就是托尔巴斯神曲学院的校长。别说佛隆认得,全校的学生都不可能不知道这人的长相。

虽说这名校长除了全校性的朝会或其他特殊活动之外,鲜少出现在大家面前,不过他那和善的表情和超然的气质,依旧使他受到老师们的爱戴,连学生也对他怀有相当程度的憧憬。

不过校长再怎么受到学生欢迎,依旧是一间学校的校长。换句话说,他代表的是一间学校里最具权威的象征。因此一名学生和校长单独面对面的情况下,不会有人不紧张。如果这名学生换成佛隆,那紧张的程度更比一般人严重。

「早、早安不对,现在是晚上了,该说晚安!」

平常上课时间,不问早晚大家都习惯以「早安」问候。因此,佛隆起初说「早安」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只是现在天色已晚,他在道出早安的同时也觉得不对,因此让他一时乱了思绪,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哈哈哈,晚安。」

相较于佛隆慌张的态度,校长则是和善地回了一声招呼。这让佛隆稍稍能够平复自己紧张的心绪。

佛隆这才想起,一间学校的校长根本不可能因为学生打招呼的方式而生气,尤其这名校长脸上更是永远都露出充满亲和力的笑容。这令佛隆还曾经听蓝伯特说,真想狠狠打他一拳,看看他生气起来究竟是什么样子。

「我记得你应该是刚升上二阶段专精实习课程的塔塔拉佛隆吧?」

「啊,是、是的!」

佛隆反射性地回话,同时觉得一阵惊慌没想到校长竟然记得自己的名字。

佛隆之前曾经因为尤吉莉姐妹的事而被叫进校长室,那也是他唯一一次在非公开场合中和校长单独碰面的经验。佛隆心想,就一间学校的校长来说,他应该几乎把所有办公时间都用来处理大量公文,不太可能会记住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学生叫什么名字才对。

「那个您为什么会记得我的名字呢?」

「嗯?看来我没有弄错啰。塔塔拉佛隆,你是二阶段专精实习课程的一年级学生,申请了学校的助学金,住在学校的宿舍里,选择的主奏乐器是钢琴」

「」

佛隆听得整个人都傻了。在他的认知中,校长记得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学生之长相和姓名已经够让人惊讶,但眼前的年轻校长竟能道出他的种种资料,情况更是非比寻常。

话说回来,佛隆想到也许是因为克缇卡儿蒂的关系,令他这么一个就连一阶段一般学科教育都差点过不了的人,却因为得到一柱上级精灵的契约而得以通过升级考试,如此破天荒的经历让他的名字得以传入校长的耳中。果真如此,这情况对现在的佛隆来说,可是无比沉重的压力。

「啊,没有啦」佛隆面前的校长笑笑地说:「其实是因为我没事就喜欢翻看学生名册,所以学校里多数学生的名字我都叫得出来呢。」

他说得确有其事,一点也不觉得这样的说法有什么异样。然而,如果他真能叫出大多数学生的名字,那可是非常不得了的事。

就一般人的眼光来看,一名神曲乐士能够当上神曲学院的校长,他本身在神曲的领域肯定拥有非凡的才华。此外,若是他真如自己所说的那般拥有如此超人的记忆力,那么,这个托尔巴斯神曲学院的校长绝对不是普通人佛隆除了重新认识到这点之外,更体认到自己在能力方面究竟是何等卑微。

「而且,你的契约精灵在个性上真是独树一格呢。就这点来说,我当然会记得你这个人。」

「啊」

佛隆羞愧地低下头。

事实上,佛隆因为尤吉莉姐妹的事情而被叫去校长室时,克缇卡儿蒂也因为不服校长的决定,因而在校长室里大吵大闹。佛隆想起当时她气得差点把整间校长室掀翻了。光就这点而言,校长会记得这柱红发精灵的契约乐士,自然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我说塔塔拉呀。」校长带着亲切的语气,仿佛和自己的友人攀谈般对佛隆开口说道:「你看起来好像有点沮丧,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咦?啊那个为什么呢?」

其实佛隆想问,为什么校长会觉得他看起来沮丧,却因为过分紧张而没能够清楚地表达出来。

「什么为什么?你是想说,为什么我会说你看起来沮丧吗?」

「啊、是。抱歉,我没有说清楚」

「那是因为你边走边叹气,而且叹了好几口气,好像整个人的心思都不在这里,甚至连我正对着你走来,你都没有察觉呢。」

「这、这样啊?」

看来佛隆觉得沮丧的心理,已经明显到任谁都看得出来。

他仔细想想,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所有心思和感受都会清楚地写在脸上。也因为这个缘故,去年他和蓝伯特还有今年才毕业的学姐尤芬丽三人赌牌时,一场也没赢过。当时,这两个牌友就说:「佛隆会把自己手上的每张牌,从数字到种类全都仔仔细细地写在自己脸上呢。」

「如果你不介意,要不要和我谈谈呢?」校长说。

听到这句话,佛隆心里的紧张情绪稍稍得到了抒解,这是一种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感受。他是初次和校长之间有这般谈话,对方却让他觉得好比和一位至亲友人交谈,也许校长身上就是有这么一种能够让谈话对象觉得舒缓而亲切的独特氛围吧。当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将内心的烦恼脱口而出。

「那个其实是」

佛隆告诉他最近自己频频受到诸多讲师指正的问题;因为克缇卡儿蒂的莽撞行径,使他昨天和今天都得受罚打扫实习教室和学生餐厅。此外,还有一个最令他感到困扰的问题

「我怎么也弹奏不出神曲」

佛隆觉得这就是一切问题的症结。

「嗯」

校长听着佛隆娓娓道来,脸上始终保持和蔼的笑容,适时地回应。他的态度从容,仿佛在听人闲话家常,丝毫没有过度关心的反应而为诉说的人带来压力至少佛隆觉得他这般自然的聆听方式让自己非常放松。

「原来如此。」校长听完佛隆的叙述后,感触颇深地点点头。

「其实我知道这是我的资质跟才能方面有问题所以就算校长愿意听我诉苦,大概也是无能为力吧浪费您的时间,真的很抱歉」

「才能方面的问题吗?」校长听了歪着头,「我倒不这么觉得呢。」

「咦」

校长的语气显得和缓却非常果决,这让佛隆感到疑惑。

(可是,我已经竭尽所能地将我会的一切都表现出来了呀。)

就这点来说,佛隆不觉得问题除了出在资质和才能方面,还会有其他症结。

「如果要说资质跟才能,我觉得这绝不是你欠缺的东西。毕竟你跟她交换精灵契约时,确实奏出了神曲呀。」

校长说的没错,但佛隆如果真的不缺才能,他为何只成功奏出那么一次神曲,之后再也演奏不出来呢?又如果佛隆的才能只能让他奏出一次神曲,这真的能称之为才能吗?难道不是呼之即来的才叫「才能」,而应以「侥幸」和「偶然」等词汇来形容佛隆的情况吗?

「可是我觉得那好像只是侥幸而已」

「所以你觉得是因为侥幸,才得到精灵献上的精灵契约吗?」

校长的一句话让佛隆感受到无比的冲击。

其实校长说话时脸上依旧带着微笑,语气也十分轻柔,但话中的意思却让佛隆感到无比沉痛。

「神曲对精灵而言,绝不是可以如此轻忽的东西哦。」

神曲是带给精灵们欢愉的泉源,也是力量的象征。因而许多精灵们为了得到更多神曲,为了能更直接、更扎实地获得神曲在他们身上的影响力,他们甚至愿意牺牲自己的自由,和特定的神曲乐士订定契约。这即是所谓的精灵契约。

对他们而言,神曲甚至可以改变他们的本质。因此,献上契约的精灵们为了更能够享受自己的契约乐士为他们奏出的神曲,便会特地调整自己的身体,让他们的能力在接收到自己的契约乐士奏出的神曲时,能有爆发性的增长。

从这个角度来看,精灵绝不会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而选择订定契约。因此,克缇卡儿蒂会愿意和佛隆交换精灵契约,绝对是她深思熟虑后做出的结论。

「也许他们会错估了那么一点神曲乐士真正的实力,不过」

校长为佛隆解释的同时,视线悠然飘向窗外,声音轻盈得仿佛哼着歌一般。窗外的夜空挂着一弯皎洁的半月。

「不过,他们绝不会错把没有才能的人当成是有才能的人。这在他们评价一名神曲乐士时是绝对不会发生的事。」

若依校长的说法来看,佛隆绝不是属于「没有才能」的类型。然而,这仍无法解释佛隆目前的情况。

「其实你召唤不出其他精灵的原因还蛮好解释的。」校长说。

「很、很好解释吗?」

「你这种情况非常少见,不过我也曾经遇过。比方说,某个神曲乐士拥有一柱契约精灵,而这柱精灵的实力极为强大,或者寿命远远超过所有精灵,那么当其他精灵也听到这名神曲乐士所奏出的神曲时,便会变得小心翼翼而不敢靠近。这是他们面对那柱精灵时本能上的一种敬畏表现。不过,主要还是看这柱精灵的个性如何就是了。」

「是、是吗」

佛隆听得一知半解,只能含糊地点点头。就在这时候

(啊)

一句陈旧的誓词忽然自佛隆的脑海中浮现:

『我想将你据为已有,我想独占你歌声中描绘出来的灵魂可以吗?』

他不会忘记这句誓词,里头的每个字他都记得一清二楚。那么,这句话如果代表当时那柱红发精灵就想独占他的神曲

「还有。」校长微微弯下腰,让自己的视线与佛隆齐平,「关于克缇卡儿蒂,阿巴拉格兰洁丝为何不能认同你的神曲这个问题」

「啊是。」

「我想原因肯定是出在你自己身上。」

「问题出在我身上?」

佛隆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又将这个问题从口中吐了出来。

然而,校长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疑问,反而紧接着又丢出一个问题要他思考。

「你呀你是为了什么而演奏神曲呢?」

「咦」

佛隆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之间整个人愣住了,无法回答。

勉强回答的话,神曲乐士之所以演奏神曲,不外乎是要借助精灵的力量。这是教科书里写的答案,佛隆也不怀疑。只是,他知道校长要的肯定不是这么简单的回答。

这个问题另有其他更适切的答案。

「」

佛隆的情绪陷入焦急之中,亟欲思索出能够回应校长的答案。然而,不论他如何思考,都没有足以让对方认同的说法,因而困惑地低下头。

「哎,你不用这么焦虑啦,我并没有要你现在马上就给我答案。」此时校长显得比佛隆更加慌张,「我只是想说,也许当你找到这个答案,你就能很轻易地突破瓶颈了。」

「瓶颈」

这个太过抽象的解释,佛隆依旧没能听懂。那并不是完全不着边际,而大概像是雾里看花一样似懂非懂。

「一不小心就聊太久了。」校长说着,拍了一下佛隆的肩膀,「我也该回到校长室,先走啰。」

「啊,好!耽搁您这么久的时间,真的很不好意思!」

「别介意,回家的路上要小心哦。」

校长挥着手,身影背对着佛隆渐渐走远。

这位校长真是一位个性非常和善的人。与其说他是一位伟大的教育家,反而更像是一位年纪相仿的友人。也许以佛隆的立场而言,不该有这般僭越的感想,不过他总觉得,或许校长也期望学生们都能这么看他。

不过话说回来,他对校长有什么看法,跟实际上该表现出来的礼仪又是不同的两件事,特别是他才刚接受校长的指导,因此

「谢谢校长。」

佛隆对着校长的背影深深一鞠躬,直到他完全消失在佛隆的视线之中。

佛隆打开自己的房门,空荡荡的房间让他觉得格外寒冷。

其实这间房间的摆设还有里面的温度,跟过去几天并没有什么不同。佛隆之所以会觉得这间房间给他一种寂寥的感受,原因就出在自己身上。

那是因为克缇卡儿蒂不在身边了。

佛隆找遍整间学校,却怎么也找不着克缇卡儿蒂的身影。他想,也许克缇卡儿蒂会一个人先回来,然而当他回到自己房里时,终究还是没有看到那柱红发精灵熟悉的身影。即使他特地确认了餐厅、寝室,还是未见到克缇卡儿蒂。

「」

这间房间又变成他孤独一人的房间。

虽说在克缇卡儿蒂住进来以前也是如此,不过,现在佛隆却觉得这里比起以往更来得寂寞。

佛隆走进里头的寝室放下书包,整个人累瘫似的倒到床上。晚上扫完餐厅之后,主厨请他吃了一顿晚餐,而他现在已经提不起劲去做任何事。

如果佛隆心里有一点线索,他还是会想出门去找克缇卡儿蒂。然而,这柱红发精灵现在究竟去了哪里,佛隆是丝毫没有头绪。在这时,他也才重新体认到自己对于克缇卡儿蒂其实一无所知。佛隆一向没有旁敲侧击或探勘人家**的习惯,只是这样的好习惯,现在却让他非常困扰。

他唯一的选择只有等待。

如果克缇卡儿蒂想回来,她不仅有房门的钥匙,就算她不想用钥匙开门,精灵也有穿墙的能力虽说不包括刻有精灵文字的墙壁,不过佛隆住的是一间租金便宜得几乎只是收个象征性意义的学生宿舍,当然不会有这么贴心的设计。

换句话说,克缇卡儿蒂随时都可以回来。佛隆心想,也许留在房里等她还比较实际一些。

他躺在床上茫然望着天花板。此时,一句话忽然自他脑海中浮现。

「我是为了什么而演奏神曲呢」

这是早些时候校长对他提出的质疑,质疑他演奏神曲的理由。

就一般情况来看,神曲乐士之所以会演奏神曲,不外乎想要借助精灵们的力量。一名神曲乐士若是能够得到更多、实力更为强大的精灵协助,那么世人给他的评价相对也就越高。因此,像佛隆这些在学学生演奏神曲的目的,为得其实只是借由大量的练习,让自己有朝一日可以成为一名真正的神曲乐士。

学生时代繁重的练习,除了让他们借由经验的累积以安定其神曲的功效,更借此培养他们的自信,让他们有机会能够更进一步抓住自己的梦想。

(不过,那些在学时期就已经考上神曲乐士资格的人呢)

那么,那些在学时期就已经考上资格的学生,是如何维持自己稳定的心智?比方说佛隆的学姐拓植尤芬丽,她在学生时代就已经考上神曲乐士的国家资格并且开始执业,毕业后更成立自引的公司「拓植神曲乐士事务所」。

这名女性永远都给人一种充满干劲的印象。然而,这股干劲这股让她持续演奏神曲的意志究竟是什么?

(因为无法继续执业的神曲乐士就不再是神曲乐士了吗?)

佛隆试着做出结论,不过这个结论却连他自己都无法认同为了维持自己身为神曲乐士的身份而努力演奏神曲,这根本是本末倒置,错把目的当成手段。应该是懂得如何演奏神曲的人才能当上神曲乐士才对。

(那到底是为什么)

佛隆想着几位和他有过直接接触的神曲乐士之形象,诸如拓植尤芬丽,还有学校里的几位讲师们。

(不对不太一样他们跟我)

佛隆默默思索着。他知道这些人身上有某种和自己截然不同的特质,这是他本能察觉到的。尽管如此,他仍旧无法找出两者之间具体的不同。

(不一样)

佛隆不断思索,思考却陷入无尽的回旋,在一个死胡同中不停打转。想着想着,他耐不住生理和心理的疲惫,不知不觉便沉入梦乡。<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