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连绵的街道上，人流稀少，孤寂地行走在雨中，林南心中有些乱。各种念头纷至沓来，要凝神去捕捉，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一个人沿着街道乱走，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地，只是习惯性地让自己走下去。不知不觉地，周围的人流渐渐多了一些，林南并未察觉到自己已经无意间来到了城西南的坊市上。正行走间，忽然眼角余光一闪，林南心中一动，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转过身的瞬间，一株盛开的白花映入了眼帘。</p>

葱翠的叶片上闪着白亮亮的雨水的光芒，一片绿色的衬托中，几朵白色的花显得异常圣洁靓丽。阴雨连绵的天气中，在周围似乎一切都是灰色调的背景下，这盆绿白相间的盆景立刻吸引了林南的目光，眼中唯此，再无其他，脑海中渐渐浮现起一些熟悉的画面。</p>

在京师的时候，宫中也是有这样的花的，只是数量极少，而且很多人不喜欢。因为这花虽然馨香扑鼻，开起来也很是好看，但是花枝茎蔓之上却颇多小刺，经常勾人裙袖甚至刺破人的手指。因此宫中奇花异草中，最不讨人喜欢的就是这种白蔷薇，甚至连太后都曾经无意中提过一句，言道此花盛开，花色中透着一股苍凉之意，看了殊为不喜。自那以后，宫里头就基本再也看不到这种花了，除了一个地方——宁馨公主的住处。</p>

宁馨公主的住处之外，两窗各有一盆白蔷薇，从小时候起就是她的最爱。宫中虽然花草无数，但宁馨独爱此花。林南也是在宫中久了，才曾经有机会看到。如今宁馨公主即将远嫁塞北，林南一时唏嘘之余，竟然在江南的破陋坊市上见到此花，心生感慨，便欲将其买下。</p>

“这花如何卖的？”</p>

“二百文一株。”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猛然听来竟像极了宁馨公主的声音。林南不由得猛地一抬头，倒吓得眼前的小姑娘倒退了两步，瞪起眼睛来看着他。林南暗自松了一口气，不由得心中嘲弄自己，原来不是宁馨，是啊，宁馨远在京师呢，又怎么会来到江南？自己真是迷了心窍了。</p>

眼前的小姑娘大概十三四岁，虽然穿着一身粗布衣裳，但看得出姿容还是很不错的，身段窈窕，举手投足倒有些大家的样子。此刻被面前这人猛地抬头吓了一跳，略一愣神便开口说道：“干什么！要买就买得，不买就不买，用不着这般来吓唬人！”</p>

“呃……”林南听了有些无奈，见那小姑娘虽然口气不善，但一只手下意识地轻抚胸前，似乎真是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大跳，现在还没缓过神来，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只是抬个头而已，不会真吓到你了吧？”</p>

“哼！本姑奶奶才没那么胆小！”小姑娘嘴上利索，连忙否认，同时还故意挺了挺略微有些隆起的酥胸，颇有些向林南示威的意思。</p>

“没有就好。”不知怎么，和这小姑娘才说了没两句，先前那种黯淡的心情，竟然有些缓解。林南笑着低头看了看那盆花，“花倒是有些看头，不过二百文嘛……”</p>

“哼！瞧你倒是有几分眼光的。”小姑娘接口道：“你也知道这花乃是花中上品了，一分钱一分货嘛，这花喜阳光，要通风，每到一定时辰还要剪枝、浇水、松土，这般辛苦侍弄出来的，二百文已经算便宜了！”</p>

林南再一次抬头看了小姑娘一眼，心下有些惊讶。这小姑娘布衣钗裙一副农家人的打扮，想不到说起话来倒头头是道。“哦，照你这么说，种花也是有学问的咯。”</p>

“那是自然！”小姑娘傲然一挺酥胸：“侍弄起来学问大着呢！喂，你到底买是不买？”终究还是露出商贾本色。</p>

“一百文。”林南讨价还价，他倒不是故意和小姑娘调笑，而是因为此刻身上并没有太多的钱，这几日忙的急三火四，把这茬给忘了。</p>

“不行，就二百！”小姑娘坚决不肯。</p>

“一百文吧，你看，我身上就这些钱了。”林南一阵苦笑，伸手一摸，手里头一串大钱，果然，连二百文都不到了。</p>

“你……”小姑娘上下打量了林南一眼，发现这人穿戴也并不出众，一身青布长衫都快洗得发白了，看模样也不像个有钱人。但若就此一百文给了他，又有些不甘心，这些花可是自己和小姐辛辛苦苦侍弄出来的，是唯一来钱的方法啊！“不行，你还是到别家去看看吧。”小姑娘犹豫了一下，依然寸土不让。</p>

“唉……一百五十文行不行？”人家不卖，林南也不能动手去抢，但就此走了又有些不甘心，查了查手中余钱，一百六十七文，于是再次问了一句。如果说先前只是普通的讨价还价，那这一回倒不纯粹是为了买花了，林南倒是想看一看，这小姑娘会如何作答？</p>

“你这人怎么……”好像之前没遇到过林南这种无赖的买家，偏偏这人看起来还像真喜欢这花的，小姑娘一时有点犹豫了。虽然是卖花的，但是精心侍弄出来的花草就像自己的宝贝，即便是卖掉也希望能找一个能珍惜的人，因此虽然对方出的价钱没达到自己的期望值，但小姑娘还是不免有些意动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