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心口一下下跳动着,似乎在给她打气。
嘴角浅笑,顿觉周身温暖不少,眼前突然晃过熟悉的红色身影,眉目依旧地笑看着自己,喉间一梗,再仔细看去,还是黑暗。
他已经走了,是在自己面前魂飞魄散的,怎会有错?如今,不过是幻觉。
静静的,听不到她的呼吸,只有声声心跳,敲碎了沉寂,安抚着人心。
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细细碎碎的疾走声,心中一紧,会是谁?!
118—02
门开了,桔色的灯光霎时照亮了暗室。
灯光微弱但依旧有些不适,微微闭眼,再睁开眼睛看向来人,怔住,来人竟会是晏卿!
疑惑的看向他身旁,旁边那个施法隐形的人……又是谁?
他手中提着灯笼,桔色的灯光将他脸的轮廓模模糊糊的映了出来,有些阴郁的神色,和以往的样子相差很大。
不知为何,半朵看着他无声无息的陌生模样,竟感到一丝不安。
这时,他身边的那人解了咒法,竟是陌月上仙茶青清!
她顿时呆愣,怎会是她,她不是应该被仙界惩处了才对吗?怎么会在这里,和晏卿在一起?!
茶青清看着她双眼尽是恨意,站在她的面前,一手勾起她的下巴,仔细地盯着她,恨恨道:“你到底有什么好?他为何什么都愿意为你做?一世不够,缠他三世最后竟落了魂飞魄散的下场!”她手中劲道越来越大恨不得立刻捏碎半朵的下巴。
下巴的痛感几乎感觉不到,那句话已经无情的穿透她的耳膜。抬眼看茶青清,她眼睛红肿,已是哭过。
“左护法大人。”陌月平静了一下情绪,收回手,启口道。
左护法?!她猛地抬头,只见晏卿上前一步站在陌月的身边。
她瞠圆双目,晏卿就是妖魔界的左护法?!
怎么可能?她的心重重的坠下,呆看着他。
“左护法,当初是你将她引来仙界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一手策划,如今他……已经不在了,右护法巫寒师父也被关了起来,现在妖魔界都只听你一个人的,你说该怎么惩罚这个贱人!”陌月侧脸看他,心中却是恨不得将他也千刀万剐,要不是他一心策划将她引来,随风也就不会因她而死。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被仇恨完全淹没。
晏卿此刻再也不是那个嬉皮笑脸的“引路人”,阴沉着脸,灯光映着他的面容,阴暗不定,气息中散发着说不出的狠厉。
他看着半朵,面无表情,开口道:“如今这个局势我当初也没有预料到,魔君的死我确实是有不可推脱的责任。你想怎么对她就怎么对她吧,只要不显露出来让别人起疑就好。”他语气淡漠,好像半朵真的只是一个陌生人,毫无关联。
“晏卿,你这是什么意思?!”半朵怔怔看着他,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但她已经无力承受,只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样。
“什么意思?”茶青清突然笑了起来,颇是怜悯地看着她,“难为你一直被蒙在鼓里,其实这些都是左护法在背后一手策划的。当初你所在的那个村子里的人都是被他屠杀的,当初你们去了皇宫,他也是去找神器,不过……只是可怜那些凡人啊,还是受了你的牵连,怪不得别人。”
她突然觉得浑身上下无比冰冷,止不住的颤颤发抖,不敢看晏卿的脸。
“还有那个古镇吸血鬼背后的妖魔界中人也是他,你们落入方外的上古迷幻阵也是他布下的。”陌月的声音好似在她后穷追不舍,逼着她直视现实。
“那方外的蜗牛精更是他的手下,啊,对了,屠杀不周山的那批妖魔也是他派去的。”还有云子暮的剑会无缘无故向她刺去,都是他们在暗中动的手脚呢,不告诉你,你也来体会那种痛吧……被遗弃的感觉……她笑意盈盈地看着半朵,似是在欣赏她的表情,看着她眼底的慌乱迷茫,心中涌出无限快意。
不会如此轻易放过她,抿抿嘴,接着道:“你不是还有个姐姐吗?那个曲别意,哼,那个叛徒。前几个月你还在天机山的时候竟想着去救你,幸好被左护法发现杀了她,不然惊动了仙界可怎么办?”
大脑顿时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哑声道:“你骗我……”
“骗你?能得到什么好处?不过,护法还是心慈手软了些,没有毁了她的魂魄,可你那姐姐如今也不知转世到哪户人家,再也认不得你了呢。”陌月冷瞧着她。
晏卿盯着她,一身黑衣让他看上去愈发阴郁,突然开口道:“你可知云子暮身上的嗜血蛊到底是怎么解的?”
“哼,想来也用的不是什么正经办法,我看她与那云子暮之间分明就是有些什么。”陌月冷笑道,又想起什么脸色徒然黯然,“随风他……徒然为这样一个女人丧命,你真是……可恨之极!”双眼恨恨地看着她,眼底的嫉恨和怒火快要将她燃尽。
晏卿看她双眼呆滞,想问什么也问不出来,皱皱眉对陌月道:“青清,别和她废话了,一会有人来可就不好办了。”
陌月冷眉一竖,冷笑着看她,手掌一翻,掌中出现了一个瓷瓶,蓝色的瓷瓶上泛着幽幽的冷光,半朵心中担忧,这是什么东西?她想干什么?
陌月揭开瓶盖,暗室中顿时充斥着一股子腥臭味。
朝下一倒,一条鲜红色的蜈蚣落在了地上!
睁大眼睛看去,它竟有一尺多长!大拇指那么粗!无数细小的触角不断的摆动着,扒拉着地面,像是在沙地上走过的声音。
半朵浑身一抖,她什么都不怕,就是怕虫子,更不用说毒蜈蚣这般毒虫!强压住想呕吐的感觉,脸色惨白地冲陌月道:“你想干什么?!想问什么直说就好,不用费这么多功夫!”
“干什么?呵呵,我只是想让你也体会到那种痛不欲生之感,都是你害他死的!他做错了什么你要那么对他?!”她越说越激动,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什么也不想要,无论我求他多少次,只想做他的女人,那么卑微毫无自尊可言,而他却从来不多看我一眼,而他却可以为你死,为你魂飞魄散,到底是为什么?!”
她嘶喊出最后一句话,双眼通红,浑身脱力。
晏卿急忙扶住她,阴沉的神色掩盖不住眼底的担忧和一丝酸涩。
她沉静了一会,不耐地从晏卿怀中挣出,极是讨厌他的怀抱似的,低头看着地上焦急转圈的蜈蚣,残忍地笑了笑,手中施法。
只见那充血一般血红色的蜈蚣突然转向半朵的方向,像是蛇一样向她快速的游来,腹部划过地面,身上的毒液沾染上去顿时焦灼出一道道黑痕,泛着黑色的烟雾。
她感到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在不停的抖动,浑身发寒,没人能够阻拦住它。
云子暮……
每当这个时候,总是会不自觉地想起他,她低头惨笑,想到桃花谷里流波仙剑向自己闪来的那一刻,心口发烫。
他差点杀了自己,她还能期盼他会来救自己……真是傻子!
手脚都被束缚,根本没有办法动弹,一眨眼,腿上一片冰凉,它钻进来了!猛抽一口冷气。
浑身都僵硬地颤抖,感到它冰冷的腹部贴着自己的腿,无数条腿滑过她的皮肤,像是在找什么位置,不断的蹭着,引起一阵战栗。
只觉脚腕一痛,它在不停地啃咬,尖利的牙似乎一下就刺入了骨中!
像是无数白蚁聚集在那里咬噬,又像是滚烫的铁块烫过,感到皮肉焦灼粘在一起。
再也无法忍受,终于尖声出声。
晏卿急忙将陌月的耳朵捂住,陌月一颤,躲过他的手。他眼底一黯,垂下手。
半朵浑身冒汗,一声声尖叫着,蜈蚣的尖牙不断的刨着她的皮肉,她虽然看不到但也能想象得出脚腕处会是怎样一番皮开肉绽的惨景。
它似乎钻进了她的身体里,腿上一阵胀痛,感觉到它在身体里不断前行。她几乎已经叫不出来了,每哼一声心口就会突然钝痛,那蜈蚣也会愈发兴奋。
只能咬牙忍着,牙齿深深埋进嘴唇,肉一片片翻起来。困妖锁上染满了她的血,手脚不断挣扎,却只是闷闷的哼着,所有的哭喊都被扼在喉间。
蜈蚣在她身体里游动,不停地啃咬断挡在它面前的筋骨,每一下,半朵眼中一点点变红,眼睛越发干涩。
到了她的心口,似乎被阻隔住,无法再深入,只好继续向上游去,到了她的脑子里!
没有再动,似乎……融化了,融在她大脑中。
锁骨间的花印突然灼痛,她浑身麻木,也只有这一处还有感觉,闭上眼睛,空白夹杂着黑暗,别的什么也没有。
脑子里晕晕沉沉的,不知晏卿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
再睁开眼时,却发现眼前站着云子暮。
浑身一抖,为何都一个个来找自己……
他何时来的?来了多久?
有些无措地慌忙看向自己身上,还好,什么都没显露,一滴血也没有。
云子暮淡淡地看着她,眼底没有一丝愁绪和想念,他伸出手,掌中是一颗黑色的药丸。一丝诡异的气息在上面盘旋着。
半朵抬眼看向他,相对无言。
他开口道:“这是绝情丹,你吃了它,我放你走。”眼神毫无波澜,只是说着一件与他毫无关联之事。
呆呆看他,耳膜突然刺痛,心口的震动提醒她,自己还活著。
绝情丹……她嘴角嘲讽地笑道:“为何不是忘情而是绝情?”
他身子一滞。
又道:“离开这里,我又能到哪去?”
“不周山,我会送你去那里清修,你忘记红尘以后,一定会修得正果。”他静静地看着手中的丹药,眼皮轻颤。
她有些呆愣,突然想到那个时候……
“和我一起回不周山,忘记红尘中的一切!我会帮你修行……”这两句话何其相似,而如今说来却又何其残忍。
“是吗,绝情丹……你是怕我忘记你以后,还会爱上别人?”她淡淡地笑着,拉开话题。
他神情微怔,又很快平息,道:“清修……原本就不可沾染红尘。”
这算什么,是否认还是默认?
她静静地看着他,暗室阴沉,他一句话也不再多说,掌中的绝情丹一动不动。心中渐渐渗出凉意,又突觉好笑,这有什么悲伤的,她是情花至尊,岂是这小小的丹药就可以让她弃情绝爱?
轻笑一声,道:“既然你是这么想的,可以……不过你不用费那么多心思带我去不周山了,吃了它,再换不换地方又有什么区别?”
他身形一顿,面色似在隐忍。
她轻轻道:“那……你喂我。”
云子暮一怔,看她手脚皆被束缚,只好走到她面前。垂下眼眸,不再犹豫一分,伸手将丹药递到她的嘴边。
她嘴唇干裂,没有血色,竟还有咬伤的痕迹.
无意中看向她的眼中,心中莫名一颤,那双眼睛在他递药的瞬间变得黯然无光,空洞的眼底只有他的身影在晃动,可是那抹身影正在一点点消失,无痕。
这一瞬间,有什么正在远离着他,他竟有些慌张,不知为何他不想让半朵吃下这颗丹药。
“真的……让我吃下它?”她盯着云子暮垂下的眼眸,一字一句的问道,努力不去注意到已经递到嘴边的绝情丹。
半响,他心一横,终是点头。
她猛然抬头,看向他的眼眸,深深的看着,目光搜寻了一遍又一遍……里面真的没有她,没有她的影子。
心口有些肿胀,心酸疼干涩,心跳不屈的叫嚷着,你……也为我不值?
绝情丹就在嘴边,散发着奇异的淡香,闻起来像是他身上的味道。
张口咬住绝情丹,嘴唇碰触到他的指尖,冰凉,感到他手指微颤。
不再犹豫,将丹药吞了下去,闭上眼睛,眼前什么都没有,还真是清静不少,嘴角浅笑。
只是,突然感到周身困乏,胸口也异常烦闷,暗笑,心道那蜈蚣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知在她脑中作了什么怪。
沉沉睡去,周围总是环绕着一阵阵恼人的竹叶清香,没错,很是恼人。
……
睡一觉起来,睁开眼周围是白色的云雾,脑子有些木然。突然发现脚边有一滩血,不是自己的。<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