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请愿的百姓并没有待多久，他们也要吃饭，而且这还是在春寒料峭的时候，晚上待在外面也挺冷的。</p>
到了夜里，他们便陆陆续续的散去了。</p>
曹操一直没有睡，丁辰郭嘉荀彧等人也没有回去，一直在曹操的书房里等着。</p>
他们听到百姓散去的消息时，悬着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p>
看来民还是无法与官斗，起了冲突，百姓多半还是要忍气吞声的。</p>
可是这时候郭嘉却忧虑的道：“百姓虽然暂时退去，但是心中怨气仍在，我等可要提防备其暗中逃离。”</p>
曹操道：“传令满宠，严密监视百姓动向。”</p>
“诺！”侍从前去传令。</p>
这时候丁辰道：“丞相，我要去圈禁之地见李当之，看看他的用药。”</p>
“你又不懂医术，去那危险之地作甚？”曹操担心道：“那瘟疫无影无踪，霸道至极，万一你再染上那该如何是好？”</p>
“我会小心的，”丁辰答道。</p>
既然没有针对瘟疫的特效药，他想给染上的病患试一试那黄花蒿汁。</p>
反正又喝不死人，最多也就是个无效，不会再有更坏的结果。</p>
“嗯，千万小心，去吧！”曹操见丁辰执意要去，也不再阻拦。</p>
丁辰离开丞相府，门外刚刚回来的赵云以及陈到都在等着他。</p>
他带领二将回府中取了那萃取的几坛黄花蒿汁水，出城直奔城西夏侯惇所建的圈禁之地。</p>
其实就是把几座废弃的军营腾空出来，将患病的百姓赶进去，任其自生自灭，不要传染别人。</p>
虽然李当之在不停的用药，但是那药几乎无效，这里面圈禁了两万人左右，每天都有一两千新病患被赶进去，又有一两千旧病患死亡被抬出来。</p>
所以只要进到这里面，就很难再活着出来了。</p>
虽是深夜，但营寨大门口照的灯火通明，鼻子嘴捂的严严实实的韩浩，正指挥军兵一车一车的向外拉运尸体。</p>
这般近距离接触，军兵们被染上的几率也很高，这几天来已经有数千军兵被传染，也被投入了圈禁之地，这比打一场仗损失都严重的多。</p>
见到丁辰到来，韩浩连忙上前，离得两丈远，神色冷峻的大声道：“丁君侯，您身份贵重，这种地方哪是您来的？您不能再靠前了。”</p>
“李当之呢？”丁辰问道。</p>
韩浩指了指远处几十步开外一个帐篷：“他在那里，不过他最近快疯了，君侯还是不要见他为妙。”</p>
“疯了？”丁辰不解问道。</p>
“是啊，他的药根本没有效，每天有这么多人死，连丞相的家眷都不能医治，他已经说话神神叨叨的了，”韩浩解释。</p>
丁辰辞别韩浩，直接来到李当之的那个帐篷前面。</p>
这里也点着火把，有一队军兵正在保护。</p>
帐篷门口旁边熬着一锅草药，李当之披头散发，身边散落着许多医学典籍，他手中拿着一卷喃喃自语道：“柴胡二两，葛根一两，不对，柴胡有和解表里，疏肝解郁之功效，此次瘟疫患者体热，应当无效，可换成青蒿半两，不对不对，也不对……”</p>
“李郎中，”丁辰喊了他一声。</p>
李当之抬起头，扒开脸前散落的头发，用迷离的眼睛看了丁辰一眼，呵呵笑道：“我不是郎中，你看那么多人死了，我一个人都治不好，连丞相夫人女儿我都没有办法医治，所以我不是郎中。</p>
你要事有什么病症，去找别人吧。</p>
我应该很快就被丞相一剑砍死了。”</p>
说着又低下头，继续研究他的古书。</p>
丁辰无奈的叹了口气，看这李当之疯的挺厉害，竟然不认识他了。</p>
想必是压力太大，以至于神经出现了错乱。</p>
现在再把治疗瘟疫之事继续交由他负责，简直就是儿戏了。</p>
丁辰只得让人把韩浩叫过来，让赵云把黄花蒿汁交给他，命令道：“从病患之中随意挑出一百人单独看守，让他们每日喝半碗这坛里的水，然后找文书随时记录这一百人状况。”</p>
“这是什么药？”韩浩不解的问道。</p>
“黄花蒿榨的水，”丁辰道。</p>
“黄花蒿水能治这瘟疫？”韩浩虽然也不是什么郎中，但是眼见这瘟疫如此厉害，连李当之这神医弟子被逼疯了，却依然没有找到对症之药。</p>
而黄花蒿草乃是平常再普通不过的东西，韩浩打死也不能相信，这水对瘟疫有效。</p>
“你不用管了，照做吧，”丁辰也没时间跟他详细解释，交代完之后，调转马头往回赶。</p>
但愿能试验有效，如此他才敢给姑母和妻子用。</p>
说起来，留给他的时间也不多了。</p>
韩浩作为夏侯惇的部将，对丁辰的命令倒真是不敢怠慢，连夜派人把圈禁之地的百姓们划出一百人，封锁在一个此前装草料的草棚底下。</p>
今夜正是十五的夜晚，清冷的月光照的天地之间明如白昼。</p>
这一百人，正是太中大夫韩奇一家。</p>
由于曹操严令，任何染上瘟疫之人，均要赶入圈禁之地，就算朝中官员也不例外。</p>
说起来这韩奇也是够倒霉的，因为心向汉室而投到许都。</p>
可是到了许都才发现，他们这一类官员在曹氏的打压下，根本就抬不起头来，也不可能掌握真正的权力，只能顶着一个有名无实的虚衔。</p>
后来，官渡之战爆发，他审时度势，跟袁绍有了联络，哪想到袁绍竟然战败了，他的把柄落到了曹操的手里，自然被满宠盯上。</p>
这倒霉还不算完，如今竟然全家大部分人都染上了瘟疫，命在旦夕。</p>
此时窝棚外面月华如水，韩家百口人或坐或躺在那窝棚地下，面如土色。</p>
这里面有韩奇夫妇，以及韩奇的五个小妾，三个女儿，一个儿子，还有一些剩余的亲族。</p>
谁都知道，染上这瘟疫十死无生，他们身边每天都有无数的人死去，而且韩家作为第一批被传染上的人，已经死了二十几口了。</p>
既然都是坐地等死，他们也不知道，突然被单独关押到这窝棚底下是要干嘛。</p>
其实他们要是知道自己要做小白鼠试药，恐怕会更紧张。</p>
韩奇夫妇背靠背的坐着，韩夫人突然小声道：“夫君，你说你要是把知道的秘密告诉他们，他们会不会放了咱们。”</p>
“别瞎说，我能知道什么秘密？”韩奇低声呵斥道。</p>
“你瞒得了别人，岂能瞒得了我？”韩夫人道：“那脸上有黑痣的人就来过咱家好几次，你认识他对不对？</p>
咱们进来之前，我在门口看到那县衙衙役到处张贴那人的画像，上嘴唇有颗痣，错不了。”</p>
“不要胡说八道，”韩奇低声道：“要死人的。”</p>
韩夫人振振有词道：“咱们不本身就要死了么，还有什么可怕的？</p>
听衙役说，就是那人把瘟疫引入了许都，我们家为什么最先被染上，这还不是拜他所赐？</p>
夫君，我们一家人命都被他害了啊，你还如此包庇他作甚？”</p>
“真是这样？”</p>
韩奇消息闭塞，竟是刚刚知道这个消息，自言自语道：“他们好狠的心，用得着的时候韩公长，韩公短，用不着了竟是用这种方式杀人灭口。”</p>
“夫君，既然这样，你还不揭发他们？”</p>
“夫人，不行啊，”韩奇叹息道：“你我已经命在旦夕，即使揭发了他们，为曹氏立下大功又怎样？能救得了咱们的命么？</p>
咱们虽然染上了瘟疫，但是咱们两个儿子还在外面好端端的。</p>
那帮人心狠手辣，势力庞大，又躲在暗处，我此时若揭露他们，会给咱们两个儿子带来灭顶之灾的。”</p>
这下韩夫人不说话了，为了还没染上瘟疫的儿子，也只能选择闭嘴。</p>
这时候，突然有捂着口鼻的一队军兵举着火把走了过来，为首的正是韩浩，他从一个装酒的坛子中倒出一碗道：“喝药了！”</p>
“什么药大晚上喝？又为什么把我们单独关押？”韩奇警惕的道：“告诉你，老夫可是太中大夫，你要是敢起歹心，小心老夫去陛下面前告御状。”</p>
“少废话！”韩浩冷声道：“你先能活着出去再说，喝药！”</p>
“不喝！除非你先告诉老夫，这是什么药，”韩奇被曹操迫害怕了，总觉得眼前这韩浩没安什么好心。</p>
他以前又跟韩浩没有什么交情，大晚上突然把他们一家圈出来单独喝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能有什么好事？</p>
“这可由不得你，”韩浩嘴角抽搐了一下道：“这药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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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摆了摆手。</p>
立即有军兵前去，把明晃晃的长剑搭在韩奇脖颈上。</p>
韩奇倒是硬气的很，挺着脖子怒道：“老夫乃朝廷命官，岂能容得你如此侮辱？老夫死也不喝。”</p>
“给老子灌下去，”韩浩怒了，一声令下，军兵们七手八脚，有的捏住韩奇的下颌，强迫他嘴张开，有的把药直接灌入韩奇的口中。</p>
直把韩奇呛的连咳带喘，好不容易把半碗药给灌了下去。</p>
旁边他的家人们浑身无力，想要爬过去帮助家主反抗，却也无能为力。</p>
韩奇喝完之后，那一众家人们再也不再抵抗，有军兵拿着长剑往一个小妾前面一站，那小妾顿时吓得腿软，低声道：“我喝，我喝，让我喝什么都行。”</p>
最终所有人都饮下半碗蒿草水，就连韩家两个烧的昏迷不醒，已经奄奄一息的女儿都被喂了下去。</p>
韩浩带人走后，韩家一众人商量开了。</p>
“这给咱喝的是什么呀，药汤怎么会是凉的？”</p>
“就是，好苦，根本没有药味，倒有一股草腥味。”</p>
“说不定是为了试新药？”</p>
“新药？万一无效，我们是不是要死了？”</p>
……</p>
……</p>
夜已深，曹操书房内荀彧郭嘉曹昂等都还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