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完年，天很冷，西北风呼呼地刮，窗户玻璃被飞扬的尘土打得“啪啪”直响，太阳也无精打采地放逐出一片惨淡的白光。89文学网

高玉海家的大门紧紧关闭着，无论什么人也敲不开。院子里气氛十分紧张，高家人出出进进脸色十分阴沉忧郁。

丽娟的房间里传出一声接一声的惨叫，象被刀千刀万剐似的，特别凄惨。

小娟躺在姐姐的床上拼命起伏挣扎，她满头大汗，脸蛋红通通的，眼睛也是血红血红的，面孔也不再是呆滞的而是充满了痛不欲生的表情，头发也乱蓬蓬的披散了一枕头，她上身只穿着一件粉色的秋衣，老大的肚子突起来露在外面，下身光溜溜的没穿任何衣服，身子底下铺着的厚厚卫生纸已经是血迹斑斑，高明和丽娟死死摁着她的两条胳膊，她挣扎不起来只是来回使劲扭动身躯，喊叫的声音已经嘶声竭力没有原来那么高了，她没力气了。

一个60多岁的接生婆在小娟两腿之间忙活着，她脸色沉重而略带惊恐地说：“哎呀，怎么办呢？太难产！骨盆小、孩子过大、位置还不正。我真是不该来，出了人命可怎么办呢？要不你们另请高人吧，钱，我如数退给你们。”

丽娟一听就炸了：“什么？你怎么不早说，这时候你说这话？你让我现在去哪儿找人？等找来人她还能活吗？”

高明惊慌失措地说：“丽娟，我们上医院吧，快！晚了更危险。我去找车！”高明说着就放开小娟的胳膊往院子里跑。

丽娟也扔下小娟急忙追了出去，一把抓住了高明的一条胳膊，高明被她拽了个趔趄，转回了身。

“不能上医院！一直对外人说是我怀孕了，整天在外假挺个大肚子，一上医院不就露馅了吗？”丽娟忧心忡忡地说。

“人命关天，你现在还顾上这个！你……”高明气得脸都扭曲了，表情十分可怕。

“我们离县医院五、六十里路，还得找车，小娟疼痛快一天了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来不及了。”母亲也追了出来着急地说。

“唉！”高明一拳头砸在自己脑袋上，又立即转身跑回了屋中，小娟的阵痛过去了，两只手扳紧床头的横栏安安静静地躺着，两眼也闭着。

接生婆这时已经站了起来收拾东西，想溜走。

高明一把揪住了她的胳膊：“只保大人！行不行？”

“不，保孩子，保个疯子有啥意思？保孩子！保孩子！”丽娟跟在高明屁股后面进来尖声叫道。

“啪！”高明狠狠给了丽娟一巴掌，眼睛瞪得血红：“你给我滚一边去！”然后又指着接生婆的鼻子恶狠狠地说：“听好了，给我保住大人！否则，我要了你的老命！我会掐死你的信不信！”

接生婆看着魁梧高大的汉子满脸杀气腾腾，顿时吓得面如土色惊慌失措地连忙点头：“好，好，我试试吧。”然后又立即扑到小娟身边去接生。

丽娟也愣住了，高明是她招来的上门女婿，进门三分低，对她这个厉害的老婆从来都是逆来顺受言听计从，不同意的事也只是让他和小娟生孩子的事，不过到后来还是听从了，还是和小娟有了孩子。可是没想到今天因为小娟的问题会狠狠打她一巴掌，而且看得小娟的命比孩子的命要重。哼！闹了半天是和疯子小姨子睡出孩子也睡出感情来了，只要保住她的命以后他们还有生孩子的机会。好你个高明，现在顾不上收拾你，走着瞧！丽娟咬牙切齿地发着狠。

为了不让村里人知道孩子是小娟生的，丽娟拐弯抹角地托人从很远的山村里花了五百块请来了接生婆。

本来高明是不同意这样做的，可丽娟一再说：生个孩子比拉泡屎多少困难点，出不了事的。电视里那些生孩子的女人疼得杀猪似的叫，是演给人看的，真要是那么疼，谁还敢生孩子啊，你看看天底下有多少孩子？那个孩子不是他妈生的。高明也不知道这生孩子到底有多可怕，又听丽娟这么说，再想想这个接生婆也接生过好多孩子，估计不会有啥问题，于是就同意了。

丽娟当然也不会拿妹妹的生命不当回事的，她也好好打听过这个接生婆的情况了，她的确接生过许多孩子，是很有经验的老接生婆。

可是问题是象小娟这么难产的产妇这个接生婆还是第一次遇到，她真怕出了人命。一开始刚来高家的时候，她就看出来小娟可能要难产，而且还是个精神不正常的疯子，她当时就犹豫了，想推手不干，可是实在舍不得那红花花的五百块钱人民币，就心存侥幸硬挺着脑袋给小娟接生了，谁知道老天爷不愿意做好事，小娟竟会是这么难产，如今想放手都不行了。她看看高明那个真要杀人的样子，又想到小娟送医院恐怕真的来不及了，事到如今，小娟万一出点什么事，她也一定脱离不了干系，看来真的没有退路可走了，她只好破釜沉舟吧。

接生婆想到这儿索性放开了胆子，横上了一条心，她把袖子往高挽了挽，决定下手。她把一只手慢慢伸进了小娟的身体里，刚一伸进去，小娟就疼得大叫一声：“疼死了啊！”，然后就要往起坐，想跑掉离开这个痛苦的地方。

丽娟和高明立即按住她。

她把脸慢慢转向高明，嘶哑着嗓子痛苦地叫：“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高明的心被这叫声锯裂开来，眼睛里充满了眼泪，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就可以解脱小娟的痛苦，在现在这个样子的小娟面前，他觉得自己是多么卑鄙无耻！她那被乱蓬蓬的头发环绕着的泛着红晕的面孔闪耀着痛苦和疲惫不堪。高明渴望保护她和帮助她，但是能替她疼痛替她躺在鬼门关上吗？他看到小娟这么痛苦，早就不想要什么孩子了，要让一个人的生命去换另一个人的，他情愿不要那孩子，那怕一辈子没有自己的孩子，他也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