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无戴与白虎文也必须彰显出价值——为大汉前驱，带领着汉军从山峦小道，斜插入乌亭逆水流域，让金城郡的地利优势化为乌有。</p>
毕竟，汉军最消耗不起的，便是士卒的性命。</p>
而金城郡不管是四望峡还是榆中桑园峡，都是必须用无数人命去堆砌，方能攻下来的险隘。</p>
如此战略，乃是最适合大汉国情的。</p>
李严再不济，都不会因为区区一个羌人首领，便提前发兵去强攻四望峡。</p>
然而，很快他便决定出兵了。</p>
柯吾给出了他无法拒绝的理由。</p>
其一，乃是诚意。</p>
柯吾将自己的长子、日后部落的继承人当成使者遣来西平郡，且留在汉军中充当人质。</p>
确实是长子。</p>
湟水河谷的其他羌人首领，都确认过了。</p>
另一，则是世代栖息在枝阳县的他，知道一条羊肠小道，可以无需经过四望峡也能进入金城郡，直接抵达乌亭逆水河谷。</p>
这条小路，李严让十余个亲卫部曲，随着柯吾的族人前去探视了一番。</p>
的确十分隐秘。</p>
乃是一条牛马不可行走的步道。</p>
最宽处可供四五人并肩，最窄处仅容一人通行；且中间还需趟过宽约莫十余步的小水洼。</p>
而令人欣喜的时，步道的出口，就在柯吾部落栖息地的牧场内。</p>
距离枝阳县城池魏军驻扎处，尚且有四五十里外的距离！</p>
如此距离，哪怕是魏军得知了，也足以让汉军尽数穿行小道、休整列阵迎战了。</p>
当然，若是柯吾乃是受了逆魏郭淮指使前来诈降，故意诱惑汉军深入一举灭之，那当作另算。</p>
但李严觉得柯吾并非有诈。</p>
柯吾仅有三子，长子便遣来汉军中为质，如此诚意还不够吗？</p>
虎毒尚不食子。</p>
有几个羌胡首领，在汉魏相争中，主动将自己部落继承人送入死地的？</p>
对他们而言，大汉与逆魏都是汉人。</p>
与他们并非同类。</p>
再者，柯吾前来依附大汉，乃是合情合理。</p>
他先前所仰仗的魏军的将领王祕，已经战死了！</p>
曾经的为非作歹、仗势欺人，不仅被魏国追责，其他羌胡部落也不会放过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的机会，从他身上撕下几块肉来。</p>
这是西凉的生存法则。</p>
谁都心知肚明，谁都待时而动。</p>
抑或者说，他除了依附大汉之外，已经没有别的出路了。</p>
尤其是，柯吾甘愿充当内应，并非是无有条件的。</p>
在双方商谈细节中，他贪鄙与唯利是图的性情表露无遗。</p>
竟是异想天开的，要求大汉攻下金城郡后，将整个枝阳县都赐给他当领地！且永远都不能征调战马牛羊等军辎赋税。</p>
他的要求，自然是被回拒了的。</p>
就此问题双方来回拉锯了近一个月，最终让李严大发雷霆，让柯吾归去继续充当逆魏的臣属、大汉不接纳他了，方商定了战后的分配协议。</p>
此举，让李严坚信了柯吾来附的诚意。</p>
依着常理，他若是被逆魏指使前来诈降的话，应该尽力促成汉军深入敌境才对！</p>
岂能因自身私利而死缠烂打的讨价还价呢？</p>
不惧汉军不成行乎？</p>
而且对于李严而言，他迫切需要一场大胜，来证明自己的将略。</p>
先前攻伐参狼种羌部落，并不能彰显他的能力。</p>
区区一群散沙般的胡虏而已！</p>
换成大汉任何一位军中宿将来督领攻伐，战果亦不会比他差。</p>
更莫说，那一战护羌校尉姜维的千里奔袭，顺势迫降化外白马种羌的功绩，比他更加耀眼。</p>
尚有，听信了柯吾、有其部落充当内应，比他与丞相诸葛亮定下来的战略好得的多。</p>
毕竟匈奴部落首领治无戴与白虎文，已经杀入乌水流域河谷一次了。逆魏郭淮再昏庸，亦绝对会亡羊补牢，加强乌水流域河谷的防备。</p>
届时，汉军声东击西，让马岱再度绕道进军，未必就能建功。</p>
而且李严做出决策时，麾下的将率的反对声音很小。</p>
几乎忽略不计。</p>
自从丞相表请薛永为西平太守后，廖化便成为了镇边的戎将，不再参与进攻金城郡的战事与谋划。</p>
李严的长史，领建义将军的阎晏无有异议。</p>
而直属于李严的两位将军，李盛与黄袭则是大举赞同，且是连连声称“此乃天助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p>
李盛与黄袭，皆曾经是马谡的部将。</p>
因昔日萧关道之战，他们二人战败而被丞相夺了兵权，转为汉中屯田守备。</p>
后来李严领军至汉中，麾下兵马不多，便以“主责在马谡而非他们二人”为由，将他们二人复起领军。</p>
对此，丞相没有反对。</p>
马谡都继续留用了，他们二人也不好苛待之。</p>
这也是他们二人赞成的缘由——为了积累功勋。</p>
唯独荡寇将军、领护羌校尉的姜维，觉得依着柯吾之谋而行，太过于凶险。</p>
因为那条步道隐秘之余，亦然十分难以通行。一旦柯吾有诈，进入乌亭逆水河谷的汉军，将退无可退。</p>
然而，李严还是觉得，军争本就是用命。</p>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p>
北伐四年，汉军未尝一败，又何如不敢弄险？</p>
况且，彼魏延、高翔、郑璞等将领，皆能大破逆魏，他李严又岂会差了？</p>
做了封书信遣人送去汉中与丞相后，便以临阵独断之权，让建义将军阎晏督领前部，率领李盛与黄袭随着柯吾的族人进去乌亭逆水河谷。</p>
自身统领中军，紧随其后策应。</p>
持有反对意见的姜维，则成为了护送辎重粮秣等的后军。</p>
又别遣信使去大夏县，让镇西将军高翔部暗中调兵，待四望峡被他从后方袭击时，便全军悉数杀来，内外夹击。</p>
至于远在榆中县桑园峡的魏延部，李严没有让人去知会。</p>
因为不需要。</p>
他若是顺利进入乌亭逆水河谷，攻下四望峡，金城郡就是大汉的囊中之物。</p>
届时，魏延部无需攻坚，逆魏桑园峡的守备兵马也会主动逃离。</p>
至此，战事的结果，自然也就无可更改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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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柯吾，三国时凉州羌人首领，曾举兵叛魏，被时任凉州刺史、领护羌校尉徐邈攻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