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这辈子在羽清玄面前输过两次,一次是在天命宫,一招都没有走过去,便被打坏根基,而后师尊在她面前下跪求饶,保住我的性命。”
“那一次,老夫道心破碎,自以为变成一介废人,失魂落魄爬出山门,像一条无家可归、苟延残喘的野狗!”
况长生丝毫不掩饰心中恨意,几乎咬牙切齿,双眼放出血光。
“但天无绝人之路,老夫逆境重修,不破不立,竟然一鼓作气练成《莽荒相》九大身形,六重天大圆满。”
“只可惜行事不密,反被羽清玄找上。”
“第二次,再败。”
“瞎眼,断臂,几个徒弟死了个干干净净。”
杨熹面皮抽动,弯腰不起,低头问道:
“况先生,既然如此,何必送死?武道比拼,斗智斗力,但魔师修为深厚,一人破万法,怎么能赢?”
况长生微微颔首,似是同意这个说法:
“道理确实没错。即便老夫用了八年,不惜舍弃一切,踏足七重天。”
“但再次对上羽清玄,老夫自问只有两成把握能不败,半成不到能赢下。”
看到杨熹欲言又止,神色古怪,况长生并不恼怒,淡淡道:
“可两次惨败,让老夫发现了师姐她的一线破绽。圣人方能摈弃七情六欲,不成仙佛,始终都是凡人,为情欲所困。”
“羽清玄心气之高,老夫平生仅见。昔日,师尊用惊神一脉传承压人,她直接反出门庭,另投北冥。再后来卓长云用天命规矩企图说服师姐,结果被杀上门,脑袋搬家,丢掉性命。”
“第二次惨败后,老夫苦思冥想,羽清玄到底是怎么从入门时的平庸、到之后的高歌勇进,其中必定有理由。”
“为此老夫远去东土,求问于天机阁,亦一无所获。直到突破七重天,感应天星命相,这才终于明白。”
“哈哈哈哈,麒麟才子早有言明,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故而,羽清玄此生未尝一败,所以她命中必有一败!那是人劫!羽清玄惊才绝艳,融会贯通几大宝典,精神一日不可松懈,否则就有心魔丛生,这是天劫!羽清玄坐镇天命宫山门十年,气数系于大盛国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是地劫!”
“七重天,三重劫,谁也躲不掉。”
“而这就是胜机!”
点破其中玄机,况长生那只独眼一动不动紧盯杨熹,一字一句道:
“老夫已经把一切跟你说通透,讲明白,怎么选,看你自己了。”
杨熹已经被吓得冷汗涔涔,语无伦次道:
“先生……什么意思?我明白不了……选择?”
况长生反倒显得坦然,怪笑道:
“杨熹啊杨熹,你还是没把老夫的话听进去,这时候装傻毫无意义。你若想下老夫这艘贼船,其实不难,只要把今日这番话传信于羽清玄,以她的性情不会对你如何,足以保全性命。”
“但富贵成空,权势如烟云,这是必然。从此争皇位的机会!”
杨熹心头一震,想起以前无权无势,受其他兄弟冷眼的日子。
“老夫踏足七重天,这才明白‘命相’,其实有先天、后天之分,有人注定不凡,天生就有玄奇命格,有人武道奋进,攒气数,聚气运,后天也可成就。”
“大盛杨氏立国以来,也就三个人有先天之命相,你可知道是谁?”
杨熹眼皮狠狠一跳,理智告诉他,千万不要再听下去,应该就此转身离去。
但鬼使神差,这位八皇子声音干涩的说出那句话:
“请先生解惑。”
况长生眸光闪烁,好似在意料之中,轻声道:
“一人是太祖,他是吉人之相,天命高隆,注定开国定鼎,但气数不足,后续乏力。”
“因为好巧不巧,造化弄人,太祖生了一个比他气数更长、气运更盛的儿子,也就是太宗。”
“此为‘二龙相争’之局,若无意外,胜负对半。”
“但太宗心更狠,也更果决,他和当时的圣君谈了一笔买卖,用大盛千年气运,换他登基。”
“圣君答应了,所以有了奉天殿之变。”
“关于太宗杀父杀兄的传闻,你应该也听过吧?”
杨熹浑身颤抖,并非因为恐惧,而是莫名激动。
他听懂了况先生有意无意的暗示,也终于明白对方想要自己做什么。
学太宗?
重演奉天殿之变?
借此削弱大盛气运,使得魔师遭劫!
只要羽清玄下山,地劫一开,天劫再来,最后由况长生亲自引动人劫,挫败那位天命宫主的道心……
此计若成,大盛将会翻天覆地!
“况师!我、我真的能坐上那张椅子?”
杨熹喉咙滚动,眼神炽热得像是烧红炭火,透出一股子灼人意味。
“这要看你舍得多少。太宗带兵杀进奉天殿,他那时候有十成把握吗,一举战胜太祖和兄长吗?未必。可太宗还是义无反顾,所以他成了大盛有史以来功绩最大、声望最隆的一代明君,即便再过去一千年,世人仍然会记得,永远地青史留名。”
况长生神色平静,声音没有丝毫的波澜。
“我愿拜先生为帝师!”
杨熹双膝跪地,埋首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