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牧云知道拉玺在拿这个例子说“钱”的事，后面发生的事不用想也知道，毕竟自己现在正经历的就是这个阶段。</p>

拉玺达不是为了听杨牧云回答，因为她对答案一清二楚。</p>

“信徒们不用再把自己披荆斩棘采集的果子、拼着性命换来的猎物献给神明了，只用跪下去念叨几句就行了。也不用踏遍千山万水，击杀无数毒虫猛兽来到神明面前膜拜，而是随时随地都能祈祷。神明也不用面对一堆无用的肉食、果子、陶器发愁。大家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于是，宗教繁荣、文明昌盛，诸神林立、万国争雄……”</p>

拉玺达用咏叹的语调描述了一片辉煌的场景，然后似笑非笑的问道：“一切都很美好，是吧？”</p>

杨牧云没有说话。</p>

因为他已经知道了答案。</p>

以往，人们向神明献祭，双方是面对面的，是平等的，即便信徒愿意跪下去给神明磕几个头，神明也是坐在地上承受，而不是坐在云端上。</p>

信徒敬神明才抬高了神明，而不是神明生来高高在上。</p>

可是有了信仰这玩意以后，信徒再也见不到神明，神明既不坐在地上，也不坐在云上，而是到了人们无法企及更无法想象的高度。</p>

神明对信徒也不再是有求必应，因为信徒的奉献以信仰来衡量和计算，每一个愿望背后都有了明码标价，神明没有回馈，那就说明信仰不够。</p>

如果有十个信徒，一千个信徒，甚至一万个信徒同时许了相同的愿望，连明码标价都不用了，一个个排队吧，价高者得。</p>

信仰之力和钱一样，都是把原本简单的“一物换一物”复杂化，无数弯弯绕绕之后令交换双方都觉得自己得利。</p>

拉玺达突然笑了，笑了好几声之后才说道：“信仰这个体系一直都有纰漏，只是纰漏很小，没人注意到。直到有一天……”</p>

又是在一阵笑声中，拉玺达讲述了一个古老的传说。</p>

有两个繁荣、富强的国家，他们是同一个神明的信徒，有一天，两个国家发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然后同时动员国人，准备战争。</p>

这时候，双方的国王献上自己所有的财富、土地、物产，甚至血祭，向神明祈祷，保佑自己的国家获得胜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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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神明回答说：你们先打一架，谁赢了听谁的。</p>

这个故事很简单，没有任何笑点，普通人听了甚至会觉得无聊。</p>

可是拉玺达一直在笑，不停地拍打地面，根本停不下来。</p>

因为真的很好笑。</p>

那位神明成了众神时代第一个陨落的神明，也成了后来所有神明引以为戒的反面教材。</p>

所有神明都在自己的教义中加入了仁慈、善良、正义、和平等要求，并且不断打补丁升级版本，然后又有一部分神明受不了或者看不惯，走向另一个极端。</p>

拉玺达终于笑够了，喘着气坐起来，然后将一枚石子向上丢去，等石子落下便再次向上丢。</p>

几次之后，杨牧云又想起拉玺达之前教导自己的话。（可以回看41章：全靠忽悠）</p>

“拉玺达女士，我明白了。”</p>

拉玺达点了点头，语重心长的说道：“聪明的野蛮人，这世上有很多规则是源自世界，亘古存在的，比如天空、大地、海洋，又比如水火光暗，也有很多规则是某些神创造出来的概念，比如钱，又比如信仰。”</p>

杨牧云突然问道：“拉玺达女士，您信仰的是什么呢？”</p>

拉玺达愣了一下，随即伤感的转过头去。</p>

“野蛮人，不用关心我的信仰，你只用记住一件事：下位神屈从规则，中位神利用规则，上位神掌控规则，而主神……需要创造规则。在规则之内，你做的每一个选择都是盲从，而在规则之外，你踏出的每一步都是巅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