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消消气。”宋友山气得浑身发抖,摔成碎块的电话零件遍地都是。秘书倒了一杯水,轻轻的将水杯放在桌子上。
“这件事很诡异,如果我同学那个级别的领导干部都知道的话,那么没道理咱们政府大院的人不知道呀。”
一语点醒梦中人。宋友山的眼睛里终于露出一丝恐慌,这才是整个事件里最反常的地方。刚才只想着宋健的事,却没往更深的地方想。
忍着怒气,宋友山又拿起座机打过去对宋健说道:“你把这件事情从头到尾详细跟我说一遍!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了,你要是再想骗我的话,就做好当阶下囚的准备。”宋友山才不相信宋健平白无故会跨区执勤,自己的儿子一向很谨慎,怎么这次就能阴沟里翻船呢?
当下,宋健也不敢再隐瞒什么,将王燕这些人一股脑都告诉了自己的父亲。
宋友山气得真想给宋健两个嘴巴。
为了一个女人,还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把自己搭了进去,不是有病是什么?可是现在已经不是发脾气的时候了,宋友山继续问道:“汪长武进来就直奔那个小子去的?那你把他们几个抓进来之后,有没有刑讯逼供?”
宋健这时候哪还敢隐瞒,立刻说道:“我是想给他们办成涉黑,所以确实告诉手下用手段,可是我看见那小子的时候,他打晕了两个警察,自己跑出来了,现在审讯室里还满地鲜血呢。”
宋友山知道这件事情就出在了这个小孩身上,周建飞那官场三级跳,也是出在了这个小孩身上。能举手投足之间完成这样官场三级跳的人,手眼都通着天。
宋友山已经连骂宋健的力气都没有了,也不再管宋健的死活,挂断了电话,微微整理了一下情绪,拿起桌子上的内部联系座机。
“宋副省长,汪书记在开会,现在不方便接听电话,您有什么事我记录下来,等汪书记开完会给您回电话?”
这个时间,开个毛会。汪昆一向都是宋友山工作上坚定的支持者,这个时候找理由不接听电话,宋友山还能不明白?
省委书记汪昆有些疲惫的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烟灰缸里,是只抽了一口就放下了的特供香烟。淡蓝色的烟雾升起,将汪昆紧锁的眉头模糊开。
像汪昆这种封疆大吏,人事任免权直接归中央。但是像宋友山这种还没进入常委的常务省长,任免是由省委班子投票表决的。谁能想到风光无限的省长,瞬间就会从高高在上的云端跌入凡尘呢。
汪昆拿起电话,犹豫了一下,还是拨了出去。
“什么事?”电话那边的声音苍老而威严,汪昆组织了一下语言试探性的问道:“老领导,这件事能不能再想想办法。宋友山是我一手提拔上去的,这届铁定入常委,这样一下掉下来,一是以后的工作不好开展,二是我担心宋友山心里会有什么消极的情绪。”
“小汪啊,你还是不太了解现在的形势。”电话那边叹了一口气。
“你以为我不知道一个稳定的政治环境对你有多大好处吗?海南那个地方,经济比不过广东,地理位置比不过福建,以现在这个经济挂帅出成绩的年代看,你再进一步是很困难的。但是一个稳定的政治环境和跟着你一路的省政府,赶上运势到的时候,未必就不能青云直上九重天。”
“可是现在。”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惋惜:“宋友山高概率是保不住了,一个宋健还不够格拿出来摆平问题。你隔壁的福建,下一步很有可能就会成为争夺之地,你这里不能乱,上头也不允许乱。宋友山这件事,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能坐上封疆大吏这个位置的人,不仅要有深厚的根基,还要有聪明的头脑。老领导这么说,汪昆最后一点幻想就没有了。
“唉,这也是命啊,老领导,我明白了,我现在就跟宋友山谈一谈,让他也有个思想准备。本来我想着严厉处置一下他儿子宋健,一撸到底,开除公职,那孩子年轻有能力,沉下去几年换个地方到哪都能发光,却没想到这次上头是要连根拔起。”
老领导听出汪昆还有些不甘心,只好继续说道:“这次的事情,是一个军委副主席,两个常委过问的。你好好做做他的工作,潜伏几年,未必不能东山再起。”
终于知道了惊涛骇浪背后更加惊人的真相,汪昆拿起电话,让宋友山来自己办公室一趟。
省委省政府相隔一条街,从地下通道走更加便捷。宋友山没带秘书,一个人从寂静的地下通道走向省委办公楼。路上遇到的几个省委人事部门的领导干部,也只是面部表情僵硬的冲着宋友山点点头,然后躲瘟疫一般迅速逃离现场。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宋友山也只是笑了笑。站在熟悉的省委大院办公楼里,宋友山再一次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可能是再也回不来的地方了。
“友山,来来,坐坐坐。”看到宋友山敲门走进来,汪昆连忙起身,笑着迎了上去。
“汪书记,您就直接跟我说吧,有些事我都知道了。”汪昆正跟宋友山坐在沙发上,将自动茶壶续满水。听到宋友山的话,汪昆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我已经跟上头沟通过了,这次的事情,谁也兜不住。”汪昆叹了一口气,阴沟翻船这种倒霉事,不一定谁赶上。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县城居然能够上达天听?
“就是因为那个孩子?”虽然知道事情的真相,可是宋友山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友山,有些事知道了也不能说。”看到宋友山苍老的面容,用来遮挡秃顶的头发也毫无形象的掉下来。汪昆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你跟我搭班子五年了,要是有办法,我是一定要保住你的。可是这件事,根本就没有回旋的可能。明天开班子会议,你先任一个闲职,等几年再做打算,毕竟是你搞经济出身,有一套,上头也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情一直把人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