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上旬,湖广提学官严琰驾临襄阳府,襄阳知府柳文旭率领一众官员在府衙迎接。
柳文旭与严琰是同科的进士,只不过严琰当时名列金榜二甲,得以留在京城部院做官,柳文旭只是金榜三甲故而被外放到地方任职。
严琰在担任湖广提学官前在六科任职,是工科给事中,承蒙万历皇帝钦点担任湖广提学官。
值得一提的是,湖广提学官表面上看是一个地方官,但其却不受地方衙门例如布政使司和中央衙门例如礼部的管辖,而是直接向皇帝负责,可谓是皇帝派往地方督学的钦差,拥有授予和革除秀才功名的大权。
提学官三年一届,任期结束后回京向皇帝复命,然后回归原职,通常由进士出身的翰林、御史和给事中担任。
“柳兄,襄阳府已经考了两场童试,可有出类拔萃的童生?”接风宴后,严琰和柳文旭在知府衙门的花园里边走边聊着天,谈笑中严琰笑着问道。
“不瞒严兄,此次还真有几名童生与众不同,其实力远胜常人一筹。”柳文旭闻言微微一笑,向严琰介绍了李宏宇、赵欣、王魁举、杨仁孝、鲁坤和李宏宜六人的情况,听的严琰不时地点着头。
“看来江口县文风鼎盛,竟然包揽了府试的前三名,实属难得。”等柳文旭说完,严琰笑着说道,“只是不知道这个李宏宇这次能否中了院试的案首,要是能考出个小三元也不失为一件美谈。”
“此子实力卓绝,即便是在挨了三十大板的情形下还能夺取府试案首,着实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柳文旭闻言笑了笑,对李宏宇这次的院试非常看好,随后想起了一件事情,笑着说道,“对了,就是他带头捐出了一万两银子支援辽东官军,进而使得本府募集了十余万两银子。”
“怪不得刚才就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原来就是他为了辽东官军毁家纾难,那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不知要令多少人汗颜,他小小年纪就有此觉悟,以后必是大明的栋梁之才。”
严琰闻言顿时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赞许地点了点头,心里对李宏宇有印象,随后有些好奇地问道,“为何他会被打了三十大板?”
“有人暗中诬陷了他,阴差阳错下他就挨了板子,不过幸好很快就查明了真相,并没有耽误他的府试。”
柳文旭并不愿意多谈李宏宇被诬陷一案的细情,毕竟这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情令他感到面上无光,因此风轻云淡地就敷衍了过去。
“经你这么一说我倒真有些期待,看看他能否过了院试这一关。”严琰闻言饶有兴致地望着柳文旭笑道,他的职责是督察地方学务而审案是地方官的事情,故而对案子并没有什么兴趣。
与此同时,李府。
李宏宇闭着眼睛在书房里拉小提琴,由于院试开考的时间是严琰来后的第二天,所以明天他就要上考场,这个时候自然要修身养性,平复心境,以期明天应考时轻装上阵。
院试的时间并不是固定的,与提学官抵达府城的时间有关,通常都是提学官抵达后的次日开考。
之所以显得时间如此紧张是因为提学官要在乡试之前跑完辖区内所有的府,以湖广为例,在乡试到来之前他要到湖广布政使司所属的十五个府的府城主持院试和科考,根本就没有时间浪费。
实际上,各地县试和府试的时间都不同,虽然大多地方的县试选在二月,府试选在三月。
但如果辖区太大和路况不佳的话,那些距离省城较远地方的县试和府试会提到年前举行,这样的话就可以使得提学官有足够的时间轮流到各府的府城主持院试和科考。
“少爷,在二小姐的安排下,向巡按大人伸冤的人已经启程赶往郧阳府,预计两天后就会遇上巡按大人。”
柔儿进入房间后见李宏宇演奏得很入神,于是静静地待在一旁等待着,直到演奏结束才娇声禀告道。
那个前去郧阳府伸冤的人就是被牛丰的判案害得家破人亡后又被牛丰的手下打瘸的跛足男子,由于腿脚不便,跛足男子现在的生活过得非常困苦,而这一切都拜牛丰所赐。
相对于凌辱了妹妹的那个富家公子哥,跛足男子更加痛恨身为朝廷命官的牛丰,按理说牛丰应该给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做主才对,谁料竟然与那个富家公子哥狼狈为奸,沆瀣一气,硬生生把黑的说成了白的。
跛足男子做梦都想向牛丰复仇,可他一介草民又如何能动得了堂堂的正八品县丞?
因此,当秦月和徐司吏给了跛足男子一个报仇的机会后,他毫不犹豫地就踏上了向巡按大人的上告之路,是秦月和徐司吏扳倒牛丰的一枚重要棋子。
“有白氏的消息没?”李宏宇放下了手里的小提琴,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的颈部后问道。
跛足男子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找的巡按御史,再加上徐司吏给跛足男子的爆料,那么肯定能把巡按御史给吸引来,因此李宏宇现在要做的就是把白氏找出来,这可是牛丰贪污受贿的最好人证。
“应该快有眉目了,白氏就是襄阳府的人,能去的地方无疑是亲戚家里,她家的亲戚已经快查完,除非她躲在了别的地方。”柔儿的脸上闪过遗憾的神色,摇了摇头后说道。
虽然白氏逃得无影无踪但这并不意味着就无迹可寻,通常而言她会投奔亲戚,柔儿已经雇了不少人去查白氏的亲族关系并且到那些亲戚所在的地方查问,现在已经查了绝大部分,剩下的人再有个三四天就能查完,能否找到白氏就看运气如何了。
“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白氏的消息,或许她并没有藏在亲戚家。”
李宏宇闻言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喝了几口,皱着眉头向柔儿说道,“投奔亲戚是人之常情,咱们既然知道那么牛丰肯定也知道,故而投奔亲戚反而是一个危险之举,很容易被人顺藤摸瓜查出来。”
“少爷,你觉得白氏会在哪里?”柔儿觉得李宏宇言之有理,于是不无好奇地问道,这样一来的话要想找到白氏可太难了。
“白氏带着年幼的儿女,不可能长途跋涉,而且从这些天得到的消息看也没有搭载妇孺的马车出现在临近的州县,那么白氏十有八九就在府城附近的乡镇里,越是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