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沿着矿里那条水泥路街道去散步。潘东玲说:“铁珊公园已经对外开放,可以进去游玩了,晚上那里很多人进去的。”路过矿招待所门口,遇见郭锡林几个矿领导正从招待所出来。潘大章本不想跟他们打招呼,但是几个人都看见了他。“这不是小潘吗?你这小子,现在眼光高了呀,看见了也故意装没看见?”潘大章赶紧走上前招呼。“郭叔好,几位领导好!一时没看见,对不起。”另外几人是李重光、冯凯伦和黎庚荣,还有护矿队长黄勇。他们几个都认得潘大章,都不想得罪他,都客气地朝他点头。黎庚荣为了避嫌,也刻意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郭锡林可是不管这些,他对潘大章说:“你小子到了铁珊笼矿也不来找我聊天,难道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了不成?”潘大章笑着说:“你郭大矿长日理万机,事务繁忙,我那里敢去打扰你?”“少跟我油嘴滑舌,现在跟我去办公室陪我喝茶聊天。”潘大章只好跟姐夫几人说:“我跟郭叔去聊聊天,等下早的话就去公园找你们,若是晚的话就直接回家去。”熊仁贵看见几个矿领导都在,心想借这机会正好跟他们说说儿子的事。他正想走前去打招呼,被许静金拉住了。“表叔,你现在过去只会弄巧成拙,把事情办砸。你看呀,矿里领导都在,你走上前去说六福的事,他们谁会答应你对六福从轻处理,就算郭老大也不好说这句话吧。现在他叫大章去喝茶,合适的机会下,大章替你说这件事不是更有效?”熊仁贵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他就跟大家去了铁珊公园。路上他还低声跟表侄说:“不知道可不可以让大章跟郭老大求求情,退那个赃款数额上可不可以少一点,比如原先说四万五,实践退四万行不行?”许静金板着脸说:“表叔,我若是知道你有这个想法,刚才我就不拦着你了,让你自己去问郭老大才行。我估计大章也不好开这个口。可能郭老大也不会轻易答应你的要求,毕竟他们几个矿领导开会讨论的也是退回全部赃款,你说对不对?”熊仁贵一时也是无话可说。旁边的熊兰听见了,瞪了老爸一眼,说道:“爸,你以为是去菜市场买青菜的么,还可以讨价还价?”另外在矿办公楼郭锡林办公室。郭锡林泡茶招待潘大章。“小潘,围棋水平有提高没有?去年你去冈州棋类竞赛,取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他茶几上摆了一副围棋盘和两盒棋子,看来是经常有人跟他对弈。“郭叔,我有几个月没摸过围棋了,放暑假时去江山和京城开创作笔会,十月份又去京城参加竞赛特训班,上个星期才回到学校。要么现在我们对弈一局如何?”郭锡林点头说:“行吧,虽然棋艺没有你那么好,但是我近段时间棋艺也进步了不少,机关几个会下围棋的都下不过我了。”潘大章想:他们应该不是下不过你,而是你职务升一级了,不敢赢你吧?他执白跟他下了一局,二十多分钟后,老郭就丢盔弃甲弃子认输了。棋艺没什么长进,只是职位升了一级,果然跟他想的没有偏差。这时护矿队长黄勇敲门进来。“老大,黄沙山巅上大爆破期间,黄沙村跟靖石山方向需要提前去封路么?”他看见潘大章也是点头致意。“黄队长,喝杯茶。”潘大章洗了一个茶杯,给他倒了一杯茶。黄勇看他两人下棋,惊奇说:“小潘也会下围棋?老大围棋水平不低哦,你下得过他?”“刚才老大输给我了。”潘大章笑着说。郭锡林对他说:“下个星期六才是大爆破时间,星期六那天早点派人去封路就行。禁止附近村民闯入爆破区,以免造成误伤。”听到他们关于黄沙山巅大爆破的事情,此时潘大章的脑子里涌现关于铁珊笼矿84年11月底在黄沙山巅举行大爆破时发生的一件事故。黄沙村几个村民头一天晚上从通风井进入八号窿开矿场,本来想乘护矿队没上班前离开的。但是因为当天要进行山巅大爆破,所以护矿工凌晨五点就开始在各个主要隘口封路。几个村民背着偷盗来的钨砂,没办法离开,只好躲在黄沙山巅的另一个山窝树林间躲藏。下午三点多,山巅排山倒海的爆破,把整个山巅整体都被削去了几米深。山巅那些有矿脉的地方都成功爆破了。整座山都摇晃了一下。几公里之外都能听见爆破的声音。那几个躲藏在不远树林的三个偷砂村民,当场被爆破冲击波……。其家属几天不见他们回家,就直接闹到矿里,说他们在大爆破时还在巷井采矿场,肯定出事了。当时矿领导也特别重视,派出所有护矿员去几个巷井寻找。最后在黄沙山巅不远的另一处山坳找到他们三人…。因为这事是李重光处置的,其方法后来遭到了公司领导的批评。在公开会议上,他主动做了检讨。前世出了这件事,现在再不注意,肯定会出同样的事。现在是郭锡林主持矿里的事,若是处置不当的,肯定会对他后来的仕途造成不好的影响。所以要尽量避免这件事的发生。“郭叔,我觉得这样安排,有很大的漏洞,说不定就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他肯定不能说自己知道前世出的这件事,只能以建议的方式提醒他们。“哦,小潘,你认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郭锡林也知道他的能耐,所以他提出的建议还是要认真听取的。潘大章解释说:“星期六是爆破时间,早上护矿工去封路。现在附近村民进采矿场偷砂的现象很普遍,这些人往往头天晚上就进入了巷井。凌晨时背着偷来的钨砂回家,此时若遇见护矿的,他们肯定就近躲在附近的树林,或者躲回巷井。那样的话,大爆破肯定给他们造成伤害,你们说对不对?”郭锡林和黄勇都觉得他说得对。“还是小潘想得周全,那些附近村民往往都是凌晨二三点,从通风井偷着进入巷井,天亮前从巷井撤走。我们五点前去各个路口堵,正好把他们堵在里面。他们若是躲在山上树林中,我们肯定也找不到他们的。”郭锡林想了想,给黄勇做出指示。“护矿队员辛苦一下,星期六凌晨十二点派人去封住各个路口。这几天派人去各个村贴告示,让村民知道星期六下午三点会在黄沙山巅进行爆破,告戒所有村民不要擅自进入矿里采矿区域,否则后果自负。”他还补充说:“派出一帮护矿队员,在爆破前所有巷井采矿场,特别是那些废弃的采矿场和通风井都去搜寻一遍,还有黄沙山巅附近的山坳,也去搜一遍,确定没有藏有村民后,才可以点火爆破。”黄勇应诺说:“老大放心,我一定要这件事落实好。”他又想起一件事,问郭锡林:“老大,那个熊六福两人怎么处置,现在关了十天时间了,他家属若是没办法退赃,我看干脆把他们送到县拘留所去?”郭锡林看了潘大章一眼问道:“刚才跟你姐夫走在一起的那个就是熊仁贵吧?他们现在是什么打算,有能力筹钱退赃么?”他心想:不是老董打电话说公司内部处理,我早把他们送去县拘留所处置了。潘大章想跟他说这件事,但是又怕影响不好,所以一直没问。现在他主动问这件事,就只好直说了。“他家把丰禾镇建的两栋房子都低价出售,明天会拿钱来退赃。”郭锡林从抽屉找出一份文件,递给大章对他说:“关于熊六福的处分矿委也做了决定,开除公职。退赃后人可以释放,退回原籍。若无法退赃,移交县司法处理。”黄勇开始还想说:对于这种内部蛀虫一定要严厉的处分。但是听他们两人的对话,他好像明白原来这事公司老总插了手,似乎这小潘跟熊六福还是亲戚关系。他庆幸自己是个有城府的人,管得住自己的嘴巴。古人说祸从口出就是这个道理。潘大章又跟郭锡林下了一局棋。也很快赢了他。黄勇见老大连续输了二盘,也借故离开了。老大爱好下围棋,现在机关办公楼这边很多人都开始下起了围棋。此时郭锡林连输了两局,也觉得有点无趣。“刚才你说十月份你们几个去京城参加竞赛特训班的事,后来考试成绩怎样?”在他当俞督中学校长期间,每年都有学生去报名参赛的。但是最好的成绩也是到洪城参加省考,记得前几年有一个学生最终进入特训班,经过一个月学习最终也没有取得名次。“这次我们四个人取得特训资格,我参加数学,温小芹和苏婉蓉参加化学,何志宏参加物理。我、温小芹和苏婉蓉取得了一等奖的好成绩,已经跟北大签订了内定保送协议。何志宏物理也取得了二等奖。”郭锡林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了不起哦,这成绩在赣省来说都是名列前茅了,可喜可贺。”此时他想起另外一件事。“小潘,我给你看样东西,你帮我提个意见?”他从抽屉拿出一张图纸,摊开在茶几上。潘大章看见上面写着:铁珊笼体育活动中心设计图。图上标注着田径场、游泳池、跳水台,蓝球场、羽毛球场、乒乓球馆……“哇,郭叔,这个设计图大手笔哦。真正要是建成了,不要说俞督县,冈州地区,不,就算是赣省,也没有规模这么大,设施这么完善的体育活动中心吧?”潘大章清楚记得前世他在潘古山矿建设的体育活动中心,在他还在任钨业公司老总时还欣欣向荣,一片热闹景象,但是他被调到京城后,那体育活动中心似乎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单单一个矿的业务体育活动是无法支撑起一个体育中心的。他在任钨业公司老总时,全省九大钨矿,每年都搞几次体育盛事。冈州地区其他行业的体育盛事也会选择在潘古山体育活动中心举行。因为体育盛事,也让钨业公司的名声在全省甚至全国都打响了。也造成郭锡林的名字响彻了有包公司。这一招算是他凭空搭造的登天梯。“小潘,你替我参考一下,这个体育活动中心有没有建设的必要?”这个中心设计图,他是特意让在洪城省设计院的堂弟设计的。刚刚提出这个设想的时候,矿委几人没有一个表示赞同的。李重光反对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今晚在招待所聚餐时,想不到态度模陵两可的黎庚荣态度有了完全的改变。说出的理由连他听了都感到意外。从建设体育中心的可行性,以及建成后对于铁珊笼矿,甚至整个钨业公司都可以提升名气。不仅可以活跃本矿职工的文化体育活动,还能带动整个钨业系统。郭锡林故意让潘大章给他参考,无非也就是想得到老董对这个项目的支持,从而让公司批难他的方案。潘大章当然也知道他的意思。他客观地说:“郭叔,我觉得这个体育活动中心很有必要建造,建成后不仅是本矿的职工体育活动,俞督县的,甚至冈州地区和钨业公司其他几个矿的体育活动都可以来这里举办。那样铁珊笼矿的名气就打出去了,搞活动还可以创收。招待所可以多建几栋大楼,人员也可多配套一些。”另外一点对于他个人的影响,也是立竿见影的效果。听了潘大章建议,郭锡林异常高兴。“下个星期我就去公司递交申请。”两人又闲聊了许久。潘大章差不多十点钟才离开矿办公楼。对面图书馆一楼传来舞曲声,从外面窗户上,看见许多年轻人在跳迪斯科、霹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