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程序开始运行之后的一天之内，虚拟世界之内的时间过去了十万年。</p>

事实上，程悦悦原本还想再提高一些这个比例的，但这已经到达了应龙号超算的极限，再提高比例就计算不过来了，于是只能作罢。</p>

在这“十万年”时间之中，虚拟世界内的进程们完成了许多许多轮生死交替。它们自身的“基因”，也即程序代码，与最初开始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无论怎么变化，它们总是朝着能让自己活得更长，能让自身“基因”更好地延续下去的方向进化。因为这两项是这个虚拟宇宙设置之初的规则。不肯向这个方向进化的，都被淘汰掉了。</p>

此刻，因为进化方向选择不同的缘故，这些最初一开始一模一样的进程们，已经分化成了许许多多个不同的族群，或者称之为不同的生命。因为相互之间相似度降低到了阈值以下的缘故，它们之间已经出现了生殖隔离，不同的“物种”之间已经无法再诞生出下一代生命了。</p>

因为它们发展的越来越多，所探索世界范围越来越大，需要的算力支撑越来越大的缘故，应龙号超算不得不将每天相当于十万年的比例调低，调整到了每天相当于一万年。</p>

现实宇宙之中时间在流逝着，虚拟世界之中，时间同样在流逝着。</p>

一个月时间之后，人们观察到，虚拟世界之中，某一些占据了生存优势的族群，其成员身上开始出现了一些明显的，不符合常理的行为。譬如，它们会将自身急需的“点数”无偿让给另一些人，也有一些人在被另一些人“伤害”过无数次之后，仍然誓死追随，甚至还有一些人主动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等等等等。</p>

察觉到这个现象之后，程悦悦立刻暂停了这个虚拟世界的运转，冻结了它的时间流逝。然后，她带领着团队成员们开始对这些进程的代码进行最为详尽的分析，试图找出它们做出这种与最基本规则相违背的行为的逻辑。</p>

具体的过程很复杂。查看一行又一行由系统自行生成的代码，并分析其逻辑和意图，更是一项繁琐到极点的工作。但程悦悦所带领的团队最终搞清楚了这件事情，还原出了所有异常行为背后的程序判断逻辑。</p>

不出所料，每一个进程做出与最基本原则违背的异常行为，其背后的程序逻辑都异常复杂。但同样不可否认的一点是，这些行为在程序层面都有明确而合理的解释。</p>

她最终将这些报告提交到了许正华手中。</p>

许正华怔怔看了一会报告，良久，叹了口气。</p>

“它们已经有了智慧。真正的智慧，与人类没有本质差别的智慧。”</p>

程悦悦难以置信的看着许正华，似乎在疑惑父亲为什么会做出这种明显不合理的判断。</p>

“可是，爸，它们的选择再异常，再违背常理，也只是程序计算的结果啊。程序的逻辑固然复杂，但都是可以一步一步呈现出来的，并且，可以复现出来的。”</p>

许正华淡淡的望着程悦悦，问道：“你认为智慧是什么？”</p>

“智慧，智慧是……”</p>

程悦悦忽然间语塞。</p>

许正华轻轻敲了敲面前的桌子，问道：“人和桌子之间，有本质的差别吗？”</p>

“当然。我们是人，是活的，桌子没有生命，是死的，是……”</p>

许正华摆了摆手。</p>

“智商150的人，与智商149的人有本质差别吗？”</p>

“当然没有，可是……”</p>

“智商149的人，与智商148的人也没有本质差别。如此推进下去，一直到智力只相当于海豚的低能儿，也不存在本质差别。一直降低下去，海豚与病毒之间也没有本质差别，而生命与非生命之间的界限也十分模糊。那么，从这一方面来看，你，与桌子之间，有本质差别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