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去嘴角的血渍,纯熙夫人从马车尾端下面爬出来,蹒跚地站直身体,耳朵里回响着一个男人的笑声。一阵阵晕眩仍然冲击着大脑,但她还是竭尽全力搜索着孔阳。
她发现孔阳躺在地上,身体几乎正靠在一道薄雾般的灰色墙壁边,那堵墙围绕成了一个相当大的封闭空间。孔阳的身体抽搐着,仿佛是想找到能站立起来的力气,又仿佛是已经濒临死亡。
纯熙夫人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孔阳。孔阳无数次拯救过纯熙夫人的生命,纯熙夫人早就应该属于他,但纯熙夫人很早以前就做好了安排,以确保孔阳能在与暗影的孤独战斗中幸存。现在孔阳必须在她缺席的情况下面对生死了。
那是令公鬼的笑声。他跪在码头的石板地面上,一面狂笑,但一面却如同遭受酷刑的人,溪流般的泪水从扭曲的脸上滚落。纯熙夫人感觉到一阵寒意。如果令公鬼已经陷入了疯狂,那么局势就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她只能做她力所能及的事情————她必须去做的事情。
看到兰飞儿,纯熙夫人仿佛又受到了重重一击。这并非出于惊讶,自从昆莫之后,这一幕已经不止一次出现在她的梦里,纯熙夫人只是对梦境成真感到震撼。
兰飞儿站在马车上,太一如同太阳般在她身上放射出刺眼的光芒。扭曲的苍石门框就在她背后。她俯视着令公鬼,脸上带着残忍的笑容。她的手里转动着一只手镯————一件法器。
除非令公鬼也使用了他的法器,否则兰飞儿现在一定已经将他碾碎了。而纯熙夫人现在真正注意的并不是令公鬼在做什么,或者兰飞儿是不是在玩弄令公鬼。
那只因为年代久远而颜色发暗的奇玉手镯十分令人厌恶,外观像是一名百戏演员向后弯下身子,抓住了自己的脚踝。只有仔细观察之后,才能看出那个人的手腕和脚踝是被捆在一起的。
纯熙夫人不喜欢那件东西,但她还是将它带出了昆莫。昨天她把这只手镯从一只放了许多零碎物品的袋子里拿出来,就把它留在那道门框的旁边。
纯熙夫人是个身材娇小的女子,她在爬上马车的时候,马车甚至没有晃动一下。当她的裙子勾到马车,撕裂出一道口子的时候,她不禁哆嗦了一下,但兰飞儿并没有回头。
那个女人一定认为除了令公鬼之外,身边的一切威胁都已经被处理掉了,她已经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令公鬼身上。
一个希望的泡沫从纯熙夫人的脑海中升起,却立刻又被她强行压了下去————纯熙夫人不能允许自己沉溺于这种奢侈的希冀。她在车尾平衡了一下身体,然后拥抱真源,向兰飞儿跃去。一瞬间,弃光魔使有所发觉,抢在纯熙夫人攻击她、抢走手镯之前转回身。她们面对面地倒进了门框形的密炼法器。白光淹没了一切。
在萎缩的虚空深处,令公鬼看见纯熙夫人似乎突然凭空出现,扑向兰飞儿。那两个女人在一片白光中摔进门框形的密炼法器,对他的攻击也在同一时刻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