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有些奇怪——能沟通帝国同等对话的其他文明之中的绝大部分并非来自自然发展,而是来自于......帝国投射出去的虚点跳跃船所承载的“种子”长成的果实。即使他们无法获得来自帝国本土的支援,他们的手中也握着相对于原生文明而言深度堪称可怖的技术树。一旦安顿下来,甚至不需要安顿下来,他们就能不断取得发展甚至突破——原生的世界中要想产生这样的文明或许需要几十亿上百亿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但是帝国却能“量产”这样的存在。
然而,这些存在在离开帝国的时候,失去的不仅仅是帝国的直接支援。随着时间的发展,他们还有可能失去归属性——换言之,他们可能会选择自立门户。而自立门户就意味着,它们虽然同帝国沐浴同一个文明下的一切,但是彼此之间将不再是同一个“文明实体”。
分歧与对立将自此诞生。并且,就像虽然死潮是秩序的威胁,但是死潮威胁最严重的具体表现却是秩序实体腐化后形成的无序扩张的断裂带一样,这些同源的对立文明能够对帝国造成的伤害远高于原生文明和原生实体——毕竟,双方也算得上是知根知底。
总体上弱于帝国的种子文明帝国可以用力量打压,可以恩威并施,那同级存在......甚至是可能的更高级存在呢?曾经的Σ不可能只留下了烈阳和末日方舟这样一套“砝码”。Σ的砝码可能遍布虚空,那么它们可能会孕育出怎样的存在?帝国又需要怎样同它们相处呢?是彼此都能从天下大同的角度出发共同建设共同发展,还是因为利益与观点不合而拼个你死我活,直至其中一方被彻底消灭或者彼此之间老死不相往来?
理想或许终究是理想,矛盾永远相伴相生,没有了不完美,完美或许也将不复存在。那些美好的想法,那些从末日之中定下的决心或许最终也没有办法真正的实现,或者是应用。
但是,或许目标最终无法抵达,但是追逐目标所迈出的每一步也应当被承认、被肯定。
同时,需要使用更强硬的手段,让“每一步”所获得的经验教训能够完好地保存下来。让“后人哀之而不鉴之”的悲惨轮回能够比较彻底地停下来。
涌现仪式。
遍布整个帝国,跨越各个层面的涌现仪式。
要将这一切烙在本源中,烙在灵魂深处,烙在意识形成以前,教训不应被一次一次的学习,它们应该刻骨铭心的存在下去。只有这样,才能确保这一股松散的绳子,这无数条弯曲的道路不管再怎么松散凌乱,最终也能够在需要的时候连成一体......
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帝国的故事即使在混乱中也能延续下去;只有这样.....才能.....才能.....
“陛下?维多维尔陛下?”
“嗯?”维多维尔从深度思考中回过神来:“怎么了?”
“陛下,负责监控达克沃斯·克里兹的小队发现克里兹的能力活动数值出现了一次幅度极大的波动,在波动达到峰值时……”
信息的发出者对此似乎有些迟疑。
“……其影响强度,相当于十座虚空巡天雷达所能产生的影响的强度的精准叠加。”
“知道了,继续监控其行为与能力波动。增加其所在的世界的管理压制设施并绑定隐藏信标……如果他真的出现了力量失控的情况,我们也好及时处理。”
“是否需要隔离……”
“……不,让他待在他所熟悉的环境里,这样最好。”维多维尔否定了隔离克里兹的提案:“目前来看,他的力量已经发展到能够从日常的细节中检测到一切是否正常是否大致协变。叙事力量很难被欺骗,如果现在将他单独隔离出来,他肯定能察觉到变化——这样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危险性……”那边的话语再次迟疑了一下。“虽然他对周围的一切表现出足够的善意,但是我们也不能确定如果他真的出现了力量失控的情况时,那些失控的力量会不会波及到周围,波及到整个世界甚至越过世界屏障……虽然目前看来几率不大,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力量总会成长下去……如果他真失控并且伤害到他所熟悉和喜爱的一切,那给他留下的阴影恐怕会远大于现在将他隔离。”
“……有朋友,有老师在,他们能够帮他更好地调节自己和认识自己。越自然的故事越不容易出现状况,这是风险与价值综合评估中已经做过的部分。”维多维尔回应道。“我知道你们的考量,我也支持你们的态度,但是帝国内部的一切并非都已注定。每一次这样的例外出现,那对于我们而言都是充满了未知的。如果永远以最保守的方式行动,那么有些可能性我们或许永远都无法触及到,甚至,我们可能会永远失去进步的空间……对于他,我认为值得这样做。并且,如果他确实出现异常,那么在那一系列应急措施都无法遏制之后……还有我们。”
“而你们的任务,便是在监测克里兹的力量活动的同时,也要确保已经确定的所有安全反应措施都能在第一时间马上投入使用,能够稳定现场直到我或者维斯瑞凡能够介入其中。”
“是。”
“……已经布下的常规压制措施……按照信息量计算,它们已经足够镇压能力数百倍于目前的最高水平星明皇帝的个体。如果他真的能击穿帝国的风险评估所定下的阈值……恐怕也只能说……无话可说。”维多维尔摇摇头。
在帝国漫长的历史中,克里兹的出现应该说算得上是给这条时光长河带来了一丝额外的亮色。但是……
……
在虚空烈阳的某个角落,有些不同寻常的日珥活动使得太阳那本应平摊广阔的表面上形成了一口“井”。而在井口的“上方”,奥术王座和虚空矩阵的巨翼形成的“阴影”盖住了外界探知这井口的所有渠道。
井道的最深处被层层嵌套的装甲穹顶完全遮盖起来。而在这层层装甲天穹下的最深处,只有一间并不宽敞,甚至可以说是狭窄至极的会议室。
“两位陛下,你们确定只让【我】来处理这件事吗?”
“是的,惠勒。没有任何人比你和你的近卫团队更适合处理这件事。”在这间密室中,仅有的三个人正在以原始且古老的方式交谈着。房间内只有灰白色的、带有金属质感的墙壁。这些墙壁除了能够自行发光点亮室内之外便没有任何其他可以激活的额外功能。并不宽大的圆形桌子上存放着几块雕版,上面雕刻着造型奇怪的字符,这里的一切与外界几乎彻底隔绝,外界那无孔不入的帝国网络体系在这里已经完全绝迹——甚至此时,帝国的第十八天区只剩下了两位持有皇帝权限的个体。
“我们已经被发现了——并且,即使是我们也无法完全免疫它的影响。现在看来,它应该正在缓缓降临......”维多维尔顿了顿,并用手抹去了嘴角处流出的、不知从何而来的粉色液体,“它应该是个模因生命......咳,咳咳......”
“并且,是一个同与“五”因子具有极强关联的强模因......”维斯瑞凡说出了接下来的话。“离开这里之后,不要同任何人说起此事。发现与之有关的因素就立刻改变或削去,任何命令、任何要求只要布置下去就好——不必解释动机。”
“......是。”
“这间屋子在经过重整消杀之后留给你。”此时此刻,维多维尔和维斯瑞凡作为一方,而惠勒则作为另一方,双方看向对方的眼神是如此的复杂,以至于对方在自己的眼中......可能更像是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异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