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处……转转”

饶是以埃诺顿这当了可能是几千上万年统治者，还或多或少记录这这个世界诞生以来成千上万的文明习俗，与随着漫长的时间所积累下来的经验所最终打造出的心智也一瞬间没能转过这样一个弯来——这话倒是很容易理解，这些事情做起来倒也算是简单，可是，这些简单而看起来与当前情况并不着边的事情……是要现在就做

四处转转的确没啥困难，而且在文明是否能够自身救赎的最前沿关头，绝大部分平时被十分看重的各类尊严在这么个时候都可以对最高目标让步……但是让原本相信自己还有整个文明都有可能会被神罚劈个灰飞烟灭的埃诺顿去想神明能够让自己等人带着，像某些文明的部分放松习俗那样满世界乱转……他可不敢往这么个方向去想。

“神明对外的规矩其实很简单，而且我们虽然有严明的纪律，但是那更多的是要求已经完全信奉我们，并做好以凡人之躯代行神之意志的人所准备的。”东华星奕尽可能放松自己的态度，以尽可能轻松平和的态度向眼前的这位凡人统治者讲述着神的部分决定——这一系列决定与转变，一方面与常规文明有关，而更多的方面，也更是为了神明自己。

在两支历史可谓亘古久远的神族之中，几位至高神除了艾瑞米拉负责为规模空前的神族大军与两大神界提供资讯中转站与情报处理站，剩下的几位不仅全都离开了神界，连同各自的“统治班子”也都被自家神王拽出来大半——不过这样做对神系内部的影响并不大。

虽然为了远征Σ腐化废土神族主力大军被调出来相当大的部分，但是剩下的部分仍然能够组建足够的神族舰队与战斗序列去净化乱海出口和断裂带。而在高阶神族部分离开之后，神界的央塔圣城等神界中枢对应的部分都会转入自律模式，即使无人值守，这些设施也足以自发对应绝大部分可能的情况，也能对意外做出足够迅速的反应与应急预案。

而包括两位虚空意志和两大神族的“神界管理者”在内的无数神族参加这次规模巨大的远征，实际上也是为了重新获取更多更广的眼界与发展空间——同一件事，从不同的视角来看，它所能传达给观察者的信息可能会具有天渊之别。

“……说实话，神，你们的确与我们曾经存在过的印象与描述都相距甚远。我们原本认为，你们可能会更加严肃，更加冷漠……嗯……该死!我都说了什么!”

“不用紧张，我再说一遍，无论如何，你们那被自己看做是“最后的遗愿”的愿望都会得到满足，而且你们也不用担心自己说错话，更不用担心我们会因为现在的情况而对你们下灭绝令——至少现在不会。”伊兰迪斯微笑着摇摇头，她的神念身影在埃诺顿的眼中不知何时已经缠绕起一圈若有若无的圣光。“这里的广大区域仍然被薄雾所阻挡，我希望你能够带我们去看看这个世界之中的事物，以便于我们做出更加详尽的对文明，对种族判断。”

“……遵命，那么请问神是要使用自己的神圣飞船，还是……”

“用你们的载具吧，我们的本体可能会产生太强的扰动，在迷雾完全解除之前扰动过多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明白，我立刻命人准备交通工具，在准备好之后，我会立刻将相关坐标传送过来，频率与格式仍然——”

“当然，按照原有通讯格式进行信息传输，另外埃诺顿，你也跟着我们一起去，顺便为我们担任向导吧。这处有些像墓穴的深层地下设施……它的功能恐怕很快就会到头了。”说着，伊兰迪斯的神力投影轻轻抬手指向那只巨大的黑色金属箱，在箱子被传送进入一个有些扭曲的空间漩涡之后，由于这只黑色巨箱存在而更显逼仄的狭长大厅甚至多了两分空旷之感。

“遵命。”

十分钟后，一架椭球型的飞船从这颗“首府星”的地下机库之中缓缓启动，在飞船的厚重舱壁之中，一部分仿佛龙骨一般的金属环正慢慢变得红热起来，这个仿佛橄榄一般的飞船对于克林卡文明的各类主要军舰而言自然并不算什么大个子，但是在空旷而黑暗的太空之中，由于有超光速通讯和超光速武器存在，舰队的飞船排布间距可能会有数光秒甚至光分之多——在这个等级的距离差距之上，一百公里的飞船也不过是巨大的星海幕布之中一颗活动的微弱光点而已。

由于这些巨型飞船一般不会靠近城市星球，而且军队的调度之中也多采用授权范围内的传送，因此他们并不会很感觉到这些飞船的巨大，那一系列飞船指标，只不过是一个个冷冰冰的数字而已。

对比才有体现——当那艘皇帝直属的深空邮船从地下舰船库升起，并在预热过程之中逐渐上升的同时，在地面上才能感觉到这个“小个子”的宏伟与庞大——实际上，飞起来的与其说是一座飞船，倒更不如说是一条完整的山脉。在第五轨道的遥远距离之上，那颗泛着橘红色的主序星看起来已经相当微小，在巨大的邮船起飞过程之中，它自身在地面上留下了大片拉长的阴影。

“神，这架深空邮船就目前看来应该说是最适合用来执行命令的交通工具了，它比起其它同等级的邮船而言稍微加强了动力系统和防御系统。不过由于我们当前的技术水平还仍然无法解决一些受限制于物理法则的问题，因此飞船必须在大气层之中盘旋一段时间让散热环帮助散去所有系统余热——在飞船的平行世界航行系统激活之后，它才能开始涉足真正的深空航行。”

“一般的宇宙级文明在向能够跳出世界，航行于虚空的超级文明过渡的过程之中会走出大量不同的路，产生大量不同的技术体系，而这些技术体系倒是往往从他们第一次开始尝试横渡星空之间的黑暗深渊之时便已经开始开枝散叶了。整个秩序世界可是大的很，无限的样本与无限的概率波动之下，任何事件都将会是可能且合理的。”

东华星奕一边在单独频道之中暗语，一边将目光投向了脚下正在逐渐远离飞船的大地，飞船那原本坚固的金属舱壁此时也仿佛液体一般波动起来，那仿佛金属镜面一般的波纹使得飞船内部的光影一阵乱晃。很快波动的光影和原本的飞船结构看起来一并都消失了，在已经有些昏暗的橘红色天空之下，辉煌而灿烂的立体城市一直铺展到了整个星球的地平线尽头，在灿烂的城市夜景之中，点点光芒所组成的河流仍在汩汩涌动着。

“我们禁止了非官方调令的大规模远程人员调动，不过我们并没有禁止星球之间与星球之内的交通以及居民流动，也没有禁止必需的大宗质量转移。毕竟我们目前的文明虽然在不断滑向末日，但是至少现在文明还仍然能够稳健得存在一段时间，在真正的末日灾难到来之前，我们也没有必要像自虐一样凄凉的生活下去……神，系统加载完成，飞船可以进行深空航行了，请问……”

“去你认为值得去的任何地方都行，不用在意顺序，也不用在意它们会代表些什么。”

“明白，已经通知驾驶舱，正在按照关键景象节点设置航路图。正在启动平行世界超光速引擎。”埃诺顿微微轻摇右手表示接受，而伊兰迪斯也注意到，在命令下达之后，四周有一部分环境反而变得略微有些嘈杂起来——似乎有许多环境的背景噪声产生了叠加。

飞船似乎失去了其原本的质量，更加强大的电磁力开始起到飞船内部人员的常规约束作用，而传递引力的引力子则开始在两个遥远到近乎不在一个世界一般的数轴之间开始形成矩形交变波形。在这无视最高权重秩序世界约束法则的航行方式推动之下，飞船很快便拉长成为了一条看起来纵贯星云的黑线，向黑暗的空间深处疾驰而去。

……

“这是勃利波克类星体，它是我们目前所确认的，整个宏观世界之中最稳定，也是最庞大的类星体，它其中蕴含着一个超过两千亿倍首府主序星质量，事件视界超过一万两千亿公里的超级质量焦点……这是我们在探索深空的过程中所遇到的，可以说是……最强大的单体天体……”

“……我们的词语之中还是难以找出能够形容它的词汇——它几乎可以媲美整个漩涡星系，而它附近那极端严酷的环境吞噬了我们好几个批次的开拓队伍，它甚至强大到了直接在那一区域附近闭合了我们所能去往的任何平行世界，我们怀疑这个超级黑洞不可能是任何恒星自然坍缩形成的，它极有可能是从这个世界发生创世纪之后形成的太初质量聚合物。按照我们的计算，要想等待它自然完全消失的话需要超过九千七百六十三京京京京京京京京年那一级的原子钟计时——恐怕将来有一天这个宇宙发生了世界末日，它也仍然能够在世界的残骸之中继续存在下去……”

在埃诺顿凝视着数光年之外的那无比辉煌而灿烂的吸积盘与仿佛接通天地的巨柱的超高能射流之时，伊兰迪斯从那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珠之中读出了敬畏——一种在文明之中一度消失了可能是数千万年之久的心绪波动。

天然的平行世界之门的存在，以及与之有关的部分结构法则使得这个一路高歌猛进的文明恰好回避掉了相当多的，需要受制于现实世界结构的行动，而当遥远的空间被不断征服，人定胜天与种族至上的呼声自然会压过一切。而在许久之后，当这些可能与世界源头多少相关的宏伟天体的出现，使得他们不得不面对他们不可解决不可处理的问题，再次面对这足以压垮虚实世界线的自然伟力之时，他们才总算寻回了那一丝丝对自然的敬畏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