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阳说话时,苻馗便觉脖颈处一寒,垂眼看去,一柄细剑,不知何时已经架到了他的肩头。
赵逸和影子停手了,影子笑了数声,又隐回了苻阳身后的阴霾之中。
赵逸回头,便看见黑衣女刺客把剑架到了苻馗脖子上,惊呼道:“放肆,还不快放开太子!”
天璇不语,也不动,只是保持着悬剑于颈的姿势——当然,是苻馗的颈。
苻阳揉着太阳穴,苦笑道:“堂哥,现在咱们能好好说话了么?动不动就要拿人可不是什么好事情,说句不中听的话,先帝当初若非性子太过暴戾,把自己的名声弄坏了,也不会给伪帝可乘之机。如今你也是这般,你看看,这下子好了,你拿我不成,反倒被我给拿了。”
苻馗并未被身后突兀出现的刺驾女刺客表示震惊,他只是冷冷地看着苻阳,不动声色道:“你想说什么?”
“第一,事情是我做下的,我认。行刺伪帝,我不认为做错了。”
“第二,未经堂哥你同意,便调用了你的人,我也认,谁让你不配合我呢。报仇是咱们两弟兄共同的目标,总不能光我一个人出力吧?我出刺客,你出两枚棋子,很公平。”
“第三,无论是怎么想,事情已经做下了,木已成舟。你这时候找我兴师问罪,又有什么意义呢,就算杀了我也于事无补......更何况你也杀不了我呀。”
苻阳一边说着,笑意更浓,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为今之计,堂哥唯有与我一起谋划,及早举事,一举推翻伪帝才是正道。届时整个天下皆供你我兄弟二人颠倒恣意,岂不胜过终日提心吊胆,担心伪帝顺着那两个死人查到你身上?”
苻馗也不是蠢人,苻阳说得直白,苻馗很快便有了明悟:“看来你这次刺驾是假,逼我就范才是真!”
苻阳哈哈一笑,颇具酸意的说道:“我又不像堂哥,在皇宫里头有那么多棋子,随时可以给伪帝来一个出其不意;毕竟是我大秦皇宫,戒卫何等森严,若是随随便便派个刺客进去便能成功,那才是怪事。”
如果消灭皇帝是用刺客就能解决的问题,苻阳又何必处心积虑,四处联络谋划举事?
苻馗沉默片刻,微微一叹,道:“苻阳,你到底有没有真心考虑过我说过的话?”
“堂哥指的是哪些话?”
苻馗死死地盯着苻阳,道:“自然是现在杀死伪帝的后果!”
苻阳笑道:“当年六国虎视眈眈,伪帝尚且敢行大逆不道之举,事后大秦朝还不是好好的,甚至还越来越强大。如今天下百分,我大秦已据其九十九!南蛮番邦,不过疥癞之患;至于区区魏逆,更是不足为惧。就算杀死伪帝当真有些许动乱,难道还能比伪帝篡位那年还乱么?堂兄实在是太过小心了。”
苻馗冷笑道:“那你可知道,伪帝苻坚,如今已经被许多人誉为千古圣君?排除一些溜须拍马之辈,就连晋朝人,甚至波斯人,也多有如此言者。虽然我对他厌恶至极,也不得不承认他的本事。你以为伪帝当年带着大秦朝逆而崛起,继而扫灭诸国,是一桩易事么?”
“魏逆和南蛮是否真如你口中那般,暂且不论。你我皆心知肚明,我朝如今心腹之患,在内,而不在外。一旦伪帝暴毙,京师生变,造成的动乱只怕不会比当年伪帝篡位时的局势轻松多少。”
“伪帝当年能够做到的事情,你扪心自问,换做你我二人,当真能够做到么?”
“更何况,纵然你我当真平定了天下,可莫要忘了。西域大都护吕光现在正统御着十万西征军驻守西域都护府,防备着遥远西方的波斯帝国。这些年波斯帝国想要抢夺西域,哪年不与我大秦朝打上几仗?一旦我大秦在内乱之中,消耗实力太多。引来波斯帝国大举入寇,又该如何是好?你可莫要忘却了晋朝的八王之乱,殷鉴在此!”
苻阳还是笑:“说到底,堂哥还是自认为不如伪帝。堂哥在暴躁上像先帝,志气上却远不如先帝。能否治理好这天下,咱们若不登上皇极殿的那把椅子试上一试,又怎能知道呢?”
对于苻馗提出的问题与忧虑,苻阳丝毫不曾考虑。不是他没想到,也并非他有自信,而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想过真要治理天下。
苻阳的执念在于大秦帝位,仅此而已。他只想当大秦皇帝,而对当今皇帝扫灭诸国时赚来的广袤疆域,兴趣不大。苻阳甚至早已计划好,待取得帝位,便运输天下珍宝入关中,再调遣天下兵马镇守之。只要关中祖地不乱,外界山河,管他洪水滔天?
苻馗看着苻阳,眼中失望之意更甚,叹道:“你终究没有将我的话听进去,看来你所在意的,仅仅只是皇极殿上那把椅子,而非大秦江山。”
苻阳仿佛没听见苻馗这句话,他自顾说道:“堂哥考虑好了么,到底要不要随我一起举事......可莫要忘了,你的性命,还握在我手心里呢。”
天璇很配合地将细剑微微右移,苻馗的脖子处便出现了一道浅粉色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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