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建元十九年,九月十三。
东晋国会稽城内,一片歌舞升平,其中尤以左将军府最为热闹。
今日镇守会稽的左将军大人在宴请尊贵的客人,将军府大厅内,竟并排摆放着三张主桌。
中间的主桌坐着一对年轻夫妻,男的偏矮,相貌平平。女的高挑貌美,有种冰雪的气质。这对璧人正是左将军王凝之与将军夫人谢道韫;右边的主桌同样做着一对男女,男的已是中年,女的则更是老迈,似乎是一对母子;至于左边那张主桌,则端坐着一位身穿赤色龙袍,头戴帝王旒冕的中年人。
三面主桌下方,则陪坐着无数文武官员与世家士族之人,他们一个个都显得那样的喜气洋洋。
“今天是大喜之日,有三喜!”王凝之率先致辞。
“第一喜,吾叔父谢安、妻弟谢玄,在寿阳击败了秦朝,阵斩秦兵无数!吾国江山,自此固若金汤也;第二喜,暴秦度支尚书朱序朱大人,心怀大义,重投大晋的怀抱;第三喜,大凉皇帝亲临吾国,愿与吾国永结盟好,共抗暴秦!”
众宾客显然事先演练过,此刻起身齐呼道:“大晋万岁,陛下万岁,抗击暴秦,还我河山!”
“来,诸位且满饮此杯!”众人刚坐下,王凝之又端起了酒杯。
众人又无奈起身,举起酒杯喝下:“谢左将军!”
喝完了酒,王凝之拍拍手,便有歌姬入厅献舞,众人也再次入座,相互笑谈起来。
谢道韫在旁小声说道:“如今还在打仗,夫君莫要疏忽了军务,歌舞需适可而止才是。”
王凝之一摆手,浑不在意道:“秦皇都败了,秦朝还能折腾什么,我会稽处在腹地,又有两万精锐镇守,怕个甚么。”
话锋一转,便又看向右边主桌上的母子道:“朱兄放弃了秦朝的尚书尊位,此次大战为我军提供秦军军情,又诈称秦皇诏令,哄得几十万秦军送死,为我国立下大功,小弟实在是佩服。朱兄忠义之名,当可直追关云长!”
“左将军谬赞了,我老朱家世代都是晋臣,自当为大晋效忠。只是当年襄阳沦陷,无奈与秦朝虚与委蛇,如今归国,只盼陛下莫要降罪,便心满意足啦。”原来这中年人便是前秦投敌的那位度支尚书朱序,一旁老妇则是他母亲韩氏。
王凝之哈哈笑道:“朱兄宽心,陛下岂是是非不分之人。实不相瞒,陛下旨意已到,升朱兄为龙骧将军,琅琊内史,老夫人为一品诰命,另赐百万金。朱兄日后可是要平步青云了!”
朱序心中一喜,他与母亲其实并非真对东晋多么忠心,否则当年前秦攻陷襄阳时母子二人便可直接殉国,又何必归降。这次叛秦归晋,实在是抱着富贵险中求的想法。他以一介降臣,在前秦做到尚书便已是封顶了,难以再进一步。更兼他深谙政治,如今秦朝在打仗还好,一旦成功地统一了天下,朝中大小势力的明争暗斗就会变得愈发激烈。他本来名声就差,又是降臣的身份,到那时候很容易被人攻歼。与其如此,倒不如冒险帮助东晋,一旦成事,不但能捞到一个忠义无双的好名声,更能获得更高的官职。
果不其然,这才刚刚归国几日,晋朝的封赏就下来了!朱序只觉得心花怒放,当下便飘飘然地说道:“朱某也不过立有薄功,陛下却如此厚待,实在是皇恩浩荡啊!”韩氏成了一品诰命,这可是她在前秦没混到的。她同样眉开眼笑,在旁不停地念叨:“皇恩浩荡,皇恩浩荡。”
别看这韩氏此刻看着慈眉善目,实则也是个狠人,熟悉她的人私下都唤她为老妖婆。当年在襄阳时,此妇便不顾百姓死活,强征平民修筑夫人城,可称得上残暴二字了。
又寒暄了几句,王凝之便转向左边主桌那位龙袍男子,道:“我江东水土,大凉皇帝可适应?”
男子如小鸡琢米般点头道:“适应,朕甚是满意,还要多谢晋朝仗义相助!”
这男子身份也大有讲究,他叫张天锡,是前秦的归义侯。他在建元十三年之前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前凉皇帝。此人当皇帝时便怯懦无能,见前秦势大就直接自削帝号主动称臣,摇身一变成了前秦的归义侯。只是此人虽名义上称臣了,却不愿放弃手中权力,不肯离开凉州去长安觐见秦皇,一心想要做凉州的无冕之王。最终秦皇以他“臣道未纯”为由,派兵去凉州把他捉回长安问罪,此事过后这张天锡便对前秦怀恨在心。
这次秦皇南征,张天锡也作为大臣伴驾,途中与同样心怀不轨的朱序一拍即合,于是朱序母子在逃走时顺便捎上了他。三人到了东晋后,第一时间便被护送着离开前线,来到了后方较为安全的会稽,等待着过段时间前往建康面见东晋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