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街的小摊陆续开档，他饥肠辘辘地在一个面子担前坐下。

“这位小哥，要吃点儿什么呀？”

“来碗……最便宜的面条。”经济不景气的时候就该吃面条了，面条便宜而且饱肚子。他虽说刚“做了笔买卖”，可今后“前途未卜”，要节省一些，吃面吧，吃面吧。

“哦……”面子担摊主极为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阳春面一碗——”

很快地，一碗点缀着少许葱花，一点油星子没有的热面条放到了林小帆面前，看着那白花花的面条，不满地敲了敲筷子：

“诶！怎么没青菜呀？”

“你不是要最便宜的吗？最便宜的阳春面，没有青菜。”

“妈妈的……”要是他没走，这会儿应该能吃上菜肉包子小米粥的早点了吧。哼！有什么了不起的，给几个包子就能随便扇他耳光了，没门儿！林小帆不稀罕地咕哝了一句，用筷子沾起一小片葱花儿来放进嘴里：“葱也算蔬菜了……”

吃完毫无滋味的阳春面，林小帆开始思考往何方去的问题。

凭他这字都认不全的文化，就别想像古天乐一样去当什么项太傅了。他也没人家胡歌那么帅的脸，估计也不会被什么公主看上当姘头；没有武功，不能去拦路抢劫……唉，难道他这样一无所长的人，只能继续干他的老本行吗？不行，那样就真让林东海给瞧扁了。他要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让林东海这孙子悔到肠子都青了去。

正苦恼着，面子担的摊主却过来赶人了。

“我说小哥，你吃完了吗？吃完就请结账吧，我们这儿是做买卖吃饭的，不提供休息的地儿。”

“多少钱啊？”

“十文。”

“不就十文钱么……”林小帆一面起身掏钱，一面嘀咕着讽刺店家服务态度烂，不会做生意。这时他忽然想起，自己还是有本事的——他会算账啊。林家堡怎么的也算是个“大公司”了，他在里面干过会计，也算是不错的工作经验吧。林小帆想着心里一喜，拿起包袱就往市集上走去，准备在哪家大点儿的客栈或是商号里找个算账的活。

可惜呀，世界是无情的，江湖是残酷的，社会是阴险的，人心是麻木的。林小帆那写有林家堡工作经验的人生简历并没有得到沿街商号的嘉许，因为他缺少了一个账房伙计应聘时最基本的硬件——他没有户口。

但凡是招募账房伙计的店铺都要求应征者拥有本地户籍，并且在上工当日，将衙门盖印的户籍抄本交给东家当抵押。林小帆是个“外来黑户”，没有“身份证”，所以，不管他再怎么胆大心细脸皮厚地上门应聘，还是没有人敢雇用他。

他就像个无头苍蝇一样碰了一天壁，眼看着太阳就快要下山了。林小帆想找个住的地方，想来一份带青菜的叉烧饭，犒劳一下劳累的自己。他伸手摸摸装在包袱里带出来的细软，底气十足地走进了当铺。

然而，就在他把那些个鎏金的香炉，玉琢的簪子摆上高高的柜台，美滋滋地准备数钱时，当铺的朝奉忽然从高处望了下来：

“哎，你这些东西我们不当。”

“为什么？这可是真的！”

“来路不明的，不敢收啊。”

“哎，说什么呢，这……”林小帆急了“这可不是偷的！这是……是我家里周转不过来，才拿出来的”

“哎呀不收不收，走走走~~~”

就这样，林小帆背着一堆卖不掉的财宝被轰了出来。他无奈地摸摸兜里先前被自己花剩几个子儿的月钱，灰不溜秋地上街买了一个咸菜馅包子，刚想啃，头顶的天色就一沉。只见乌云聚顶，紧跟着电光一闪，雷声轰鸣地就下起雨来。林小帆赶紧把包子护在怀里，猫起脑袋跟着路上的人一起跑了起来。他一路上揪着人问客栈在哪儿，但是匆忙赶路的人没有理会他。雨越下越大，大得没法再赶路，他就只能湿着身子，缩到路边一家关门店铺的屋檐下避雨。

他抹撒一把脸，低头看看手里的包子。遮掩了半天，还是让给雨打湿了。林小帆无奈地甩了甩上面的雨水，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只觉得外面打湿的地方像浆糊，里面干着的发面像米糠，粗粗的刮嗓子。

“唉……”在家的伙食多好，有饭有菜，还有鱼肚子。一想起林东海夹到他碗里的鱼肚子，林小帆心头就没来由地一暖。每当这个时候，他又觉得林东海对他好了。要不是真心对他好，哪能把最好吃的鱼肚子都让给他——可为啥偏偏是这个人，瓜了自己一耳光。要是没有今天的事儿该多好，要是那个冷冬寒没冤枉他该多好，要是——要是他那天没拿过那些东西该多好——算了算了，都离家一整天了，他真要在乎自己，早追来了。他这会在这下雨的大街上想人家，人家说不定已经在鄙视他的离开了。

他老想他干什么，再怎么想都不是自己的。他傻乎乎地动心了，人家却转身就翻脸了。他林小帆算什么，他林小帆算哪根葱啊，一个小混混还妄想着人家堂堂武林盟主把他当回事。亲兄弟？那***是来明算账的。老婆孩子才是天长地久的！

林小帆张大嘴咬了一口咸菜包子，只觉得一团硬实地堵在嗓子里，他努力地、努力地往下吞，终于一口吞下去的同时，眼眶里突然一热，有什么东西滚烫地就涌出来了。

“草……”他愤恨地抹了一把脸，吸着鼻子继续啃那个包子。而眼泪，似乎没听见他心里那声“无所谓”，不争气地拼命往外涌。最后，林小帆终于吃不下去，一手拿着带牙印的包子，一手捂着脸，在这场吵得要命的暴雨里嚎啕大哭起来。<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