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时间下来,王锐就发现原来自己错的厉害。他虽然有聂氏兄弟和李惟民这样的高手,也有王永这样的斥候天才。但对方既有雷家的高手坐镇,白沙荡的水道又复杂之极,外人在短时间内哪里能摸得清门路?因此一天下来,派出去的人手都感到无从下手,任何有用的情报都没能查探出来。
无奈之下,王锐也只有决定等到山东巡抚来了再说,他眼下手里的兵力就这么点,若想打进白沙荡去剿灭强贼夺回赈灾银两纯属无稽之谈。
不过这一天他也意外发现了一件令人兴奋的事情,那就是王谦忽然想起了昨日孙传庭曾经来过的事,于是告诉了王锐。
王锐闻言不禁好奇心起,立刻命人将孙传庭叫了来,结果两人一谈之下,王锐不由得大喜过望。
孙传庭一见到王锐,当即跪拜在地,面露愧色说道:“下官拜见钦差大人,传庭有罪,还请钦差大人重重惩处!”
王锐不禁面露诧色说道:“孙大人何出此言?你究竟有何罪过?且莫着急,可否细细道来?”
孙传庭应了声是,然后满是后悔之色说道:“回大人的话,昨日大人在问那马士峰时,下官也在一旁得见。待到得这商河县后,下官越想越觉得那马士峰可疑,是以连夜到此想求见大人说明情况。只因为大人已经安歇,下官没有十足的把握和真凭实据,所以就未敢惊扰大人,没想到回去后不久,就发生了钦差行辕遭袭之事!若当时传庭能坚持,此事本应能阻止才是。天幸大人鸿福齐天,得保平安无事,否则传庭万死莫赎矣!传庭有罪。还请大人重重责罚!”
王谦在一旁闻言身子不由得微微一震,急忙也跪地请罪道:“孙大人所言无虚,是小人见爷已安歇,所以才挡了孙大人的驾。此事与孙大人无干,全是小人的错。请爷重重责罚便是!”
王锐听罢已经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对孙传庭竟然看破了那“马士峰”的破绽不禁又惊又喜。
他心知此事也不能怪罪二人,于是将手一摆微笑道:“此乃锐命中当有之劫,与你二人无干!孙大人竟能看出那马士峰的破绽,实是令在下颇感佩服。不知孙大人可否说得详细些,那马士峰究竟有何可疑之处?”
孙传庭连忙说道:“大人谬赞了,下官愧不敢当!常言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下官在一旁冷眼旁观。发现些破绽也不足为奇!那马士峰共有三点可疑之处,一是其相貌身形不似江南之人,倒像是出自岭南。说话也微带百越之音,这与其自述不符!二是他说话镇定自若,条理清晰,一切细节都无有疏漏,就像是事先编好的一样,哪里像一个刚刚从匪巢脱险,惶惶如丧家之犬地普通兵士?三是据其所述,匪巢距银两被劫之地颇有一段路程,且水道复杂。他在脱险之时已然过去了10日之久。却仍能记得道路丝毫不差地找回来,实是令人难以置信。而且又恰恰遇上了钦差使团,这也未免太过凑巧,一切都好似精心安排的一样!有此三点已经足矣,不知大人以为然否?”
王锐闻言不禁连连点头。心中不禁喜不自胜。这三点看似不难。但当时自己为赈灾银两被劫地消息而震惊。难免会因为心神震动而有所疏漏。而孙传庭能一眼就看出这么多破绽。足可以见其非同一般。看来在这一点上历史地记述并无任何差错。孙传庭地确是个难得地人才。自己将他召入到随员中来还真是明智地选择!
他一边想着。一边轻轻叹道:“伯雅(孙传庭地字)所言极是。若昨日不是锐贪睡。贼人地偷袭之计又怎能得逞?”
孙传庭面露惶愧之色说道:“传庭蒙国公大人垂爱。理应竭尽全力以报知遇之恩才是!可眼下只因传庭地未能坚持而导致了昨夜地大祸。实令在下惶愧不已。有负了大人地厚望!”
王锐笑着一摆手道:“伯雅不需如此自责。此事与你无干。是锐自己疏忽了而已。又岂能委过于他人?眼下我正有一件要事犯心。不知伯雅愿否与我一同参详?”
孙传庭闻言脸上露出兴奋地神色。急忙躬身施礼道:“蒙国公大人不弃。传庭愿效犬马之劳!”
王锐心下大喜。哈哈一笑。当下将现在地情况详细对他说了一遍。最后说道:“眼下贼人占据天时、地利、人和。龟缩于白沙荡内不出。而彼处地势复杂易守难攻。即便是大军来了也未必能一时取下。但现下灾情已刻不容缓。迟则很可能生出更大地民变。不知伯雅可有何妙计破敌?”
孙传庭听罢只沉吟了片刻,便即抬头说道:“以传庭愚见,事情若果如国公大人所言,那雷家此番恐怕是所谋非小。非但是济南府、商河县情况不妙,连整个山东形势都怕是危矣!”
王锐见他说道与自己所想可谓是不谋而合,脸上不禁露出笑容,笑吟吟地说道:“哦?这是为何?伯雅可否详细道来?”
孙传庭应了声是,不慌不忙地说道:“那雷家既然不将区区50万两银子放在眼里,却又假手刘大疤劫掠了赈灾银两,那么其目的想来只有一个----就是让官府无钱买粮赈灾,从而逼迫着灾民最终不得不造反!山东境内本就颇多强贼,待到济南府大乱后,雷家就可趁势放出谣言,说是官府贪墨了赈灾银两,逼得灾民不得不反。此谣言若是传开,各地灾民必定会愤而响应,各处强贼亦会趁乱而起,则山东全境恐怕都会大乱,他雷家自可坐收渔人之利矣!此乃在下的一点浅见,不知国公大人以为如何?”
王锐将手一拍哈哈笑道:“伯雅所言与我所想不谋而合,但不知你可有何妙策教我?”
孙传庭也露出兴奋之色,连忙说了声不敢。随即目光灼灼地说道:“此计不可谓不毒,但既已知之,破其却是不难,其中地关键还在于民心二字!只要能平息了灾情,民心自会被我所夺。皇上天恩浩荡如此体恤百姓。百姓又岂有造反之理?失去了此凭依,贼人的毒计自是再难得逞!至于清剿方面,待民心稳定大军到后,自可缓缓图之。这些贼人想来与建虏相比所差甚远,又如何当得国公大人雷霆一击?”
王锐点了点头,微微皱眉说道:“伯雅言之有理,但眼下赈灾银两遭劫,我等又拿什么来平息灾情?若济南府有此能力,又何必由朝廷来筹措赈灾银两?莫非伯雅有什么妙法不成?”
孙传庭忽然笑起来。眼望着王锐笑吟吟地说道:“此番朝廷能够筹措到赈灾银两,全凭了国公大人的捐输之法。此法在京师行得,难道在山东就行不得么?大人为何会忘了自己想出的妙计?”
王锐微微一愣。随即哈哈笑道:“伯雅之意是让我在济南府也搞一次捐输来临时筹措赈灾银两么?不错,此法倒也可解燃眉之急,不失为一妙策!呵呵,想不到我连自己想的法子都忘记了,还多亏了伯雅教我!”
孙传庭连称不敢,笑嘻嘻地说道:“此番的捐输之法与京师相比却要变通一二,不需在济南府大动干戈号召捐输银钱,只需向各个粮商借粮便可!国公大人可以钦差之命将各大粮商召来,痛陈利害。借粮以平息灾情!待到破了贼人夺回赈灾银两时,所借粮食自然会一粒不落地还上。至于利息,多少全凭大人地意思。就算是当作为赈灾捐输,想来那些粮商也不敢违拗!不知国公大人以为如何?”
王锐双手一拍哈哈大笑道:“伯雅果然是妙计!不错,我要向济南府的粮商们借粮赈灾。为了千万灾民与山东安危,锐此番就再当一次恶官吧!哈哈……”
孙传庭微微笑道:“此计是出于大人的捐输之法,传庭只是借花献佛而已,大人之赞实不敢当!以传庭愚见,一旦灾情得以平息。则贼心必乱。到时只需略施离间之计,贼人内部定会出现不和,此乃攻心之策,不战可屈敌之兵!”
王锐听地连连点头,心知孙传庭此计可谓是高明。眼下虽然还不知道刘大疤与雷家之间究竟是关系,但想来应该是控制与被控制。
这种关系的最大弱点就是极不牢固,局面顺利是还看不出来,可一旦形势有变,则刘大疤未必再会甘心听雷家地指挥。毕竟根据他所知道的情报来看。刘大疤在此之前一直是劫富济贫。所行的也算是绿林豪杰之事,并非存有逐鹿天下的野心。此番劫掠赈灾银两很可能是被雷家所利用了而已。
一旦灾情平息,雷家的阴谋暴露和失败,其控制力自会大打折扣,到时候只要抓住这点做文章,贼人多半就会不攻自破。
今天与孙传庭的一番谈论可谓是收获颇丰,不但找到了平息灾情和破敌之法,而且更重要的是证明了孙传庭地智计与谋略的确都是上上之选,若能将其笼在手中,当可说是一极有力地臂助。
王锐本人虽然也是颇富智计与谋略,但他一直以来的成功与无往而不利,最主要靠的还是远远超越这个时代地知识、经验、见识,以及对历史的了解。
不过他终究不是无所不能的超人,以前摊子不大时自己还能应付得过来。可是随着地位的不断提升与权力地不断增大,他一个人已经渐渐有吃力地感觉,眼下已迫切地需要有一个智囊团来帮其分担。只是有资格来担当王锐智囊的人可不容易找,但现下孙传庭却是一个极佳地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