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猥琐文士名叫许士贵,江西安吉人士。当初来到京师也是为了参加会试,结果却屡试不中。失意之下他感到无颜回乡,索性就在京师住了下来,一边在棋社与人斗棋为乐,一边继续做着登龙门的努力。
他的棋学自于叔父,叔父的名气不大,却是师承于万历年间新安派的国手苏之轼。虽说许士贵只学到了一点皮毛,但棋力比之等闲之辈已是不俗,一来二去在附近的一些棋社倒颇混出了些名声。只是他为人一向尖酸刻薄,除了在棋盘上毫不留情之外,还喜欢以言语羞辱对手,所以十分令人讨厌。有许多人正是因此而不服气纷纷提出挑战,结果往往是负多胜少,白白受辱和输了银子不说,还更添了许士贵的狂傲之气。
今日他在棋社里看到那美女假扮的公子,不由得被这比女人还女人的“男色”所倾倒,当下里就以言语挑逗,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地幻想着能讨些便宜。
那美女扮成男装偷跑出来就是为了多长见识,到棋社里来也纯是因为好奇,原本并未打算与人真个对弈。但许士贵的挑逗令她怒不可遏,忍不住与他赌斗一局,还以为凭自己的棋艺定可好好地教训教训这个猥琐男一番。
却不料这个许士贵的棋还真有两下子,那美女的棋力和实战经验都要比他逊了一筹。再加上许士贵一意要显摆一下,所以一上来就使出了浑身的本领,想要完胜这个绝色的“公子”,以便获得其“芳心”。
那美女眼看着就不敌,不由得又羞又恼。她倒不心疼那一两银子的彩金,而是感到竟然输在这样一个猥琐男的手下实在是让人恶心。可就在眼瞅着局面将要无可挽回时,王锐却横空出世杀了出来,暗中帮她赢下了这盘棋,她心中的高兴和感激自是可想而知。
但对于许士贵而言,那又完全是另一种情况了。他眼看着就能成功,却不成想被人横插一手坏了好事。输点银子倒是小事,关键是让他在那绝色“公子”和众人眼前丢尽了面子。
这让许士贵怒发如狂,他只认为是自己的大意才招致了败局,根本没有细想到底是不是人家的对手,忍不住就开口挑战,一心想要立刻挽回颜面。
王锐正想亲自见识一下古代棋手的棋力究竟如何,闻言可谓是正中下怀,当下上前两步抱拳还礼笑道:“在下王锐,于棋道也只是略通一二而已,高手二字是绝不敢当!但许兄既有意指教,小弟甘愿奉陪便是!”
许士贵抬头向天,神态颇为倨傲。他手中轻摇折扇,用两个鼻孔“看”着王锐狂妄地哼道:“许某从不白与人对弈,你我二人就以十两纹银作为赢家的彩金!不知王公子可有这个胆量么?”
王锐闻言微微一愣,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些许难色。他倒是一点不介意许士贵送白花花的银子给自己,只不过眼下自己囊中羞涩,总共也就剩下了一两多碎银子,又到哪里去变出十两银子的赌金?
许士贵见状自然猜到了大概,嘿嘿冷笑着道:“如此穷酸竟然也敢跑到这里来撒野?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算了,今天本大爷就破次例,你身上有多少银子都拿出来,我们就以这个数目作为彩金也罢!”
王锐原先也只是觉得这许士贵只不过是面目猥琐令人讨厌而已,此刻见他出言狂妄刻薄,忍不住心生怒气,心说你这个家伙既然不知好歹,那我就让你知道一下厉害。本少爷现在正为银子而发愁,你既非要主动送上门来,我又岂有拒绝之理?
他正要开口答应,却不料那美女忽然在一旁插口道:“慢着,十两就十两,这彩金我来替王公子出!”
说着,她从衣袖内掏出一锭雪白的大银啪地放在了桌上。十两银子在当时可不是个小数目,她这样毫不犹豫地就拿出来去帮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也算是个疯狂的举动了,顿时引起了围观众人的纷纷议论,场中的气氛再次热烈起来。在场的人几乎都讨厌那许士贵,眼见他刚才吃了个哑巴亏,心里十分解气,此时都恨不能王锐再狠狠地挫一下他的狂妄之气才好。
王锐知道她这是在投桃报李,当下也不客气,朝她施礼微笑道:“多谢公子的好意,不过公子的如此厚意在下实不敢当!”
那美女还礼笑道:“适才若非王公子那番画论的提醒,在下恐怕早就输了,这区区的十两银子就权当是感谢吧!况且小弟对王兄的棋艺很有信心,谅来王兄也不会输在小弟手下败将的手中!”
她说的乃是发自肺腑的大实话,刚才本已经一败涂地的棋竟然会奇迹般地反败为胜,实在是令她对王锐的棋艺佩服之极。眼看许士贵仍是这般狂妄,还要为难她的“恩人”,那美女自是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帮忙。
王锐闻言没再推辞,哈哈一笑说道:“承蒙公子的夸奖,在下愧不敢当。既是如此,锐必竭尽全力,不会令公子失望便是!”
他二人在这里一唱一和,却把一旁许士贵的鼻子都险些气歪,心说我待会就让你们这对狗男男知道厉害!他黑着脸说道:“既然有人愿意双手送上白花花的银子,许某也无不受之理!王公子,我们这就可以开始了吧?”
王锐暗暗一笑,心想你这家伙反倒抢去了我的台词。好,那咱们就看看到底是谁给谁送银子吧!
想到这里,他淡淡一笑道:“许兄请!”
二人不再多言各自坐下,经过猜先,王锐猜到了白棋先行。(古代规则与今天不同)
古代围棋实行的是还棋头的规则,每多出一块棋就还对方一子,先行者并无帖子的负担,这让王锐感到了心中更加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