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停蹄(1 / 2)

朱门风流 府天 4731 字 2019-10-02

 董整半个月。广州城的车马行以及码头上的苦力着实是怔知一删朝天,就连四乡暂时闲得没事干的健壮庄稼汉也有不少慕名来到了黄埔镇码头,希望能谋一个临时的活计,同时也瞻仰一下那从来没有看见过的巨大船队。由此一来,黄埔镇上来来往往的人何止比从前暴增三倍,再加上看热闹的人,街头巷尾赫然是摩肩接踵,若不是码头上有都司衙门派去的五个百户各领一队人马维持,这秩序一下子就会乱得没法收拾。

既然没法到码头上一睹宝船的风采,镇上最有名的三回家二层酒楼就成了众人眼中的香饽饽。那些书香仕宦人家瞧不起利字,对朝廷重开西洋取宝船议论纷纷,可子弟们却终究好奇,三三两两都约好了来看热闹,至于富商地主则是更有女眷成群结伴地出来,于是靠海那一边的雅座包厢天天都全被订空了。一个个衣衫鲜亮的男男女女在木棱窗里头看着外头那海天一线,甚至有人在心里定下了将来必定要往海上走一遭的志向。

虽说秋痕是极其爱凑热闹的人,但如今身怀六甲,她就是再好奇也不好求别人带她去看热闹,于是内宅有谁去瞧过了,她便央求谁对自己详详细细解说看到的情形。这会儿静官在她面前因兴奋说漏了嘴,见秋痕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他只好拨肠刮肚地回忆昨天的情形。

“那些船都大得很,我以前以为六桅帆船已经很吓人了,可这些船的桅杆和风帆都多得很,我看不清楚,爹爹说最大的船有九根桅杆,可以挂十二张帆,那船有四层那么高!”

静官做了个夸张的手势,东看西瞧,见母亲正在和一旁的灵犀说话,没注意到他,就索性爬上了树荫下的那张湘妃榻,悄悄凑在秋痕的耳边说,“大姨娘,你可别告诉娘,张公公待我可好了,让曹大哥带我和六叔上船去溜达了一圈,那艘船真是大极了。要不是曹大哥死活不肯,我都想下去看看人是怎么摇椿的。可惜爹爹要坐船去琼州府,却不肯带着我。”

秋痕也知道张越今日动身前往琼州府,有些要紧的公务办,因此见静官吐了吐舌头,忍不住轻轻刮了舌他的鼻子:“那是去办公事,怎好带着你?只要你乖乖的,以后要想去哪里玩儿不能?你好歹还上过船,我和你二姨娘想去码头都去不成呢!”

“二姨娘不是跟着爹爹一块去了琼州府么?”

“静官!”

一听静官的话,秋痕已是愣住了,等后头这声音入耳,她才现杜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榻边,连忙笑说道:“少奶奶,他就是说漏了嘴,这儿又没有外人。少爷出门在外,有一个人跟着服侍也是应当的,再说,我,”

“琥珀跟去的事情如今还是隐秘,所以家里都只知道她是陪着太太去光孝寺做法事去了!”杜绾见静官悄悄地往秋痕身边躲了躲,顿时又好气又好笑,“别躲了,导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出来说说这话是从哪儿听来的?”

静官这才犹犹豫豫站了出来,见母亲那温柔却犀利的目光正瞪着自己,顿时更有些手足无措,嗫嚅着解释道:“娘,你别生气,是那天正巧听见你和爹爹说话,后来因为外头六叔叫唤,我就去了,只听到半截话。刚刚就是一时忘记了

“这些上有时候可以一时忘记说漏了嘴,有时候却不能!”杜绾瞪着虎头虎脑的儿子,用少有的疾言厉色斥道,“家里人听了自然是不要紧,可是外头人呢?你这几天经常跟着你爹在外头跑,要是也说漏了嘴,别人听着会怎么想?你已经不小了,待人处事不是靠嘴甜招人疼就行了,更得时时玄刻提醒自个别得意忘形!去,到书房临十张字帖静静心!”

见静官哭丧着脸,随即规规矩矩行礼之后自去了,原本有些讪讪的秋痕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她欲言又止犹豫了好一会儿,突然低声问道:“少奶奶,你这么管教静官,就不怕他嘴上答应心里不高兴?当年少爷从小到大,太太可几乎都没冲他过火。母子连心,这年纪的孩子又最是娇弱不过的,让他自个静心思量是不是太难为了?”

这时候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星星点点的阳光从头顶的树叶缝隙落了下来,再加上和煦的微风,让人更是觉得身上懒洋洋的。听秋痕这么问,杜绾不禁微微一笑:“太太是太太,当年老太太的严厉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连太太也成天沉着脸斥,他兴许就由此气馁了。静官却是甫一落地就受人疼爱,你和琥珀什么都依他,老爷太太喜欢,老太太在时也宠着他,就是他爹爹,也几乎没摆出父亲架子疾言厉色过。我要是再宠,他就越不像样子了。他心眼实诚,转眼间就好了。”

“是我想差了,现在和当初的确不一样,当初少爷可不像静官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秋痕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随即低声说,“少奶奶放心,琥珀的事情我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去。我和她多年相处,以前是一个炕上睡的,别人不知道她,可我一直听她在睡梦中哭过诉过,和她比起来,我这辈子没遭过多少风浪,比她幸运多了。”

这一天恰是郑和安船起航远洋的日子,望着那千帆船影逐渐远去,张越也带着随从们6续登船。被顾兴祖那么一闹,原本安安稳稳的琼州府黎人渐渐有些疑忌不稳,琼州知府生怕出了问题难以弥补,便当成一件大事报了上来。再加上海南岛上乃是除广州等地外推行三熟最好的地方,所以他思来想去,便决定亲自带着刘达走一遭,同时也全了琥珀的心愿。

此时此刻,由于商船全都跟着宝船一块走了,这些天来一直水泄不通的码头如今竟是变得空空荡荡,只有他们这一艘船。对亲自前来送行的右布政使项少渊嘱咐了一番。张越转身便上了船板。阵阵大风将他身上的青黑色大氅高高吹起,却是丝毫撼动不了他的步伐。

此次张越等人所乘的坐船是一艘六桅三层夫船,麒工以挂九张风帆,乃走出自朝廷在南京的官船厂。郑称南。刚对候特意带了来,笑着说这是皇帝的吩咐,他的人情,张越也就笑而受之。而听到郑和王景弘带来的太后口谕,他更是松了一口气。

因市舶司那儿有张谦,布政司还有项少渊坐镇,所以他此行不过是带了几十个。人,偌大一艘船自是显得极其宽松,左参政徐涛占了二层头里的一间房,广东巡按御史于谦占了末尾的一间房,其余官吏或是两人一间或是三人一间,而张越和一应随从则是占了整个三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