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岛妖皇宫。</p>
正殿之中静寂无声，陆久、陆压兄弟并肩高坐上首竹椅，下方两排竹椅，左手边坐着大弟子云中子和三弟子杨戬，右手边则是二弟子闻仲和四弟子朱九阴，除此蓬莱岛嫡传一脉六人之外再无他人。</p>
长时间的沉默过后，陆久清咳一声，环视殿中最亲近的兄弟和弟子一眼，将地府事情的始末和眼下的形势娓娓道来，事无巨细。</p>
陆压大大咧咧笑道：“如今的形势非我等能够把握，九哥，你拿个主意，吩咐小弟和四位师侄怎么做也就是了。”</p>
大弟子云中子站起身来，垂手躬身道：“老师，师叔所言极是，弟子和三位师弟敬候老师圣谕示下。”</p>
“不忙，不忙。”陆久含笑摆摆手示意云中子坐下，而后满目中神光转为凌厉，投注向朱九阴唤道：“九阴，放开你的法力与为师一观。”</p>
“弟子遵命。”朱九阴站起身来恭声领命，而后缓缓放开自身法力和体内世界之力，虽然不够精纯，却甚为磅礴。除陆久之外，其余四人皆露出讶然神色。</p>
“可以了。”陆久出言示意朱九阴收敛法力，而后不置可否，淡淡道：“看你一身法力，已经不下于至仙。九幽地府之事，有什么要对为师讲的吗？”</p>
朱九阴面上掠过惊惶之色，深深垂首道：“弟子愚钝，有负老师厚望，只因未能识破那玄水的厉害，若非红云师伯出手，只怕早已灰飞烟灭了。”</p>
“只是不识厉害吗……”陆久深邃的眼眸中不见半点涟漪，直直注视着朱九阴，令后者如同芒刺在背，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p>
陆久轻轻叹息一声，柔声道：“九阴啊，为师多年前就说过，你一点都不愚钝。不但不愚钝，而且还很聪明，心思更是细腻多智，不在你大师兄之下。”</p>
听到这里，朱九阴越发地不安起来，被捧得越高，稍后随之而来的一跤就摔得越惨。</p>
果不其然，陆久语风一转，继续道：“聪明是你的优点，也是你的弱点。大多数聪明人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心思不定。</p>
极少数没有这种毛病的聪明人，比如大师兄云中子，就是绝顶天才，成就无可限量；而向你这样聪明却心思不定的人，充其量只是中庸之才，成就有限。</p>
有鉴于此，为师才给你找了一条特别的修行之路，摄取外力成就世界以为己用，令你有了问鼎巅峰的潜力。</p>
可是，外力毕竟是外力，比起自己苦修而来的法力，更要难以驾驭上许多。唯有徐徐吸纳消化，提升心神境界，方是正途。”</p>
顿了顿，陆久语调陡然一变，转为寒风般凛冽：“九阴，这些为师都对你说过，可你又是怎么做的？！你还当我是老师吗？！！！”</p>
陆久少有这般疾言厉色，朱九阴圆滚滚的身躯猛地一颤，心知自家老师这回是真的生气了。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叩首连连道：“弟子急功近利，不尊老师教诲，请老师重重责罚。只求老师怜弟子赤诚之心，莫要将弟子逐出门墙。”</p>
说着说着，朱九阴语调渐渐哽咽，泪流满面。陆压、云中子、闻仲和杨戬见状，纷纷出言为他求情。</p>
“收起你那磕头虫的模样，徒惹人笑！”陆久呵斥朱九阴站起身来，沉声道：“虽然有你师叔和三位师兄求情，但是，罚还是要罚的，也好让你长长记性。”</p>
“谢老师开恩，弟子甘愿领罚。”朱九阴深深垂首。</p>
陆久欣慰颔首道：“落日岛上有峰名‘坐忘’，你去山巅静坐千年，淬炼法力，体悟境界。不饮不食，也不能摄取天地灵气。”</p>
“弟子记下了，千年后再回来侍奉老师。”朱九阴躬身一拜，转身便要离去。</p>
望着座下四弟子的背影，陆久开口道：“九阴，你要切记。克己修身的人，耐得住寂寞的人，才有资格掌握决定的力量。”</p>
朱九阴离去的步伐稍稍一顿，重重一点头，随即大步流星前行。</p>
陆久目送朱九阴的背影消失，方才收回目光，转而向杨戬望去，皱眉道：“杨戬，你可是修行有什么不妥？修行之道，万不能操之过急。”</p>
众多弟子中，杨戬是最奉行苦修的一个。陆久不担心他不够刻苦，反而有些担心他过犹不及。</p>
杨戬起身挺立，恭声道：“弟子自从与释迦牟尼一战，领悟了‘人剑合一’的境界，便觉得有些不妥，只是不清楚不妥在哪里。”</p>
“哦？”陆久起身前行两步，好奇道：“你攻为师一剑看看。”</p>
杨戬也不多言，微微垂首示意，便闻一声清脆剑鸣，流年剑魔幻般跃入掌心，剑光霍霍，勾勒出一朵莲花飘向陆久，通体纯白，唯有莲心一点墨黑。</p>
陆久骈指成剑探向莲心那点墨黑，不带一丝烟火气。眨眼间，白莲解体，通体墨黑的流年剑被夹在两指之间。</p>
“原来如此。”放开流年剑重新坐下，陆久先示意杨戬入座，而后道：“杨戬，你功法特异，前所未有。‘人剑合一’令你沟通流年剑中的恶尸，一只脚跨入了空明的门槛，可是因为三尸没有并真正合为一体，衍生不出混沌，所以就阻碍了你更进一步。除非能将流年剑炼化融入自身，否则便永不能真正步入空明。”</p>
静静地听着，杨戬面上尽是茫然，随即坚定地摇了摇头道：“老师，弟子专修剑道，您教导弟子诚于自己的剑，弟子不敢有旦夕或忘。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弟子都不会放弃流年。”</p>
陆久微笑道：“最适合自身的道，都是自己找到的。你能有如此想法，为师甚慰。修行之道，殊途同归。‘三尸合一’之路不通，还可以试试‘两极归一’。日后取来六道轮回盘，给你从中参悟‘生死两极，轮回之道’，或许能对你有所启发。”</p>
陆压附和道：“兄长所言极是。昔日放弃这件轮回之宝，乃是顾忌各大教派，担心他们群起而攻。今时不同往日，眼下元始天尊陨落，阐教朝不保夕；太上老君和通天教主水火不容，不可能联合。我妖族再不需要无顾忌，随时可以夺来六道轮回盘给杨师侄参悟玄妙。”</p>
陆久缓缓摇头道：“眼下还不是时候。当务之急，乃是与截教围猎人教和太上老君，不能因小失大。”</p>
默默点了点头，陆压不再言语。</p>
“闻仲。”陆久又点了二弟子的名。</p>
闻仲魁梧的雄躯立起，恭声应道：“弟子在。”</p>
陆久微微一笑道：“你为人沉稳，无须为师替你操心。眼下为师有件事要你去办。”</p>
“老师请吩咐，弟子定当竭尽全力。”闻仲抱拳躬身。</p>
陆久吩咐道：“你即可赶往天庭，带领麾下撤出天庭，返回蓬莱岛。而后再去人间地星寻你那弟子殷寿，告诉他，尽快一统九州之地修行门派，不服者杀无赦。你可在地星坐镇一些时日，为你的弟子处理掉那些他不能应付的麻烦。”</p>
“弟子领命。”闻仲肃容抱拳应一声，中规中矩地稳步离去。</p>
陆压忽然想起了当年助闻仲征讨犬戎的情形，露出些许缅怀神色，微笑道：“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闻仲这小子还保持着军中的习惯。”</p>
“小十，闻仲曾为殷商太师，数次统帅大军出征，如今依然有许多旧将在他麾下，哪里改得了这些习惯。”</p>
陆久侧首含笑分说几句，随后目光转向自己门下大弟子，装扮气质一如既往，始终是一派温润如玉的平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