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老头摇头道:“这位商客,俺虚长了五十多岁,却不是本地人,俺老家在宣府镇万全右卫,今年年中,才到这里来的。”
瞿式耜一惊:“老人家既是宣府镇人,如何到东川夔州安家的?”
“咳,都是命数啊。”老头见有人感兴趣,顿时拉开了话匣子:“今年年初,鞑子侵边,俺老家万全右卫处的村庄,大部为鞑子焚掠,小老儿无奈,带着全家一家八口向南逃难,成了流民。一路南逃至湖广,在武昌之地苟且活命。这一路上,老伴与次儿,俱死于途中,于今想来,甚是难过。”
老儿抹了下眼睛,又继续道:”后来,有官员对我等说,若前往东川安顿,可授予田土,安身立命。且初来之时,还可每日得薄粥两碗,以为活命之资。小老儿一听,还有这等好事,遂立即带着一家老小,赶来这夔州城下,发现在夔州城下,已有黑压压的大片流民在此,起码有数万人哩。”
“小老当时想着,这里流民如此之多,却该如何安顿同,我等赶来此处,怕是是受骗上当了。但没想到,每日中午与下午,俱有官员来放粥吃饭,让我等得以果腹,却非是虚言诳骗。也正靠这一人一天两碗薄粥,小老儿一家人,才总算得以活命。”
老头说到这里,悠悠长叹了一口气,他见瞿式耜听得仔细,又继续说道:“原本小老儿以为,此处虽然放粥施饭,只怕终难长久,小老儿一家人,终究还得去他处另谋生路。却没想到,仅过了两天,那城中主事官员,就晓谕城外流民,说可让我等前往东川各地安置,有地种有饭吃,问我等愿不愿意。”
‘那老人家定是同意了吧。“
“那可不!这年头,有条活路,可比什么都重要!俺们当然是立刻同意了。于是,城外三万多名流民,扶老携幼,拖家带口,跟着那些军兵四散前往东川各地安顿。而我家六口之众,则是就近安顿在夔州城外村镇定居。”
老头说到这里,一脸感慨之色:“说来说去,还是俺前世修了福德,才能在这乱世之中,辗转来到了皇帝治下啊!我等安顿之后,授了田土5亩,耕作为生。一家人,总算在此安顿下来了。后来,我家老大被选为第二镇的一名辅兵,老三则去了铁桃堡当矿工,剩下小老儿,老大媳妇,老三媳妇,以及最小的闺女在这里安居度日。”
瞿式耜听完老头的述诉,心下顿是幽思泛起。
这般看来,这位重兴皇帝在据占东川后,安置流民恢复生产,做得倒甚是不错呢。
“老人家,那你们现在,一年要交多少田赋呢?”瞿式耜想了想,又发问道。
见瞿式耜这般问,老头来了精神,忙道:“这位商客,你等不知,现在皇帝陛下的赋税,轻着呢。俺原先在宣府万全右卫时,是当地地主的佃户,一亩地要交4至5斗租子,一年交两次,那叫一个难活!现在到东川,皇上规定,今年头年恢复生产,俺们一亩地只要交1斗粮食,分夏秋两际各交一次。待到明年,则一亩地收二斗,至此永为定例,再不加赋。且不按一条鞭法所定那般收实银,而是直接上交粮食,从而让咱们省了胥吏盘剥。这样一来,今年我家只要交10斗粮便可,明年也不过20斗,这税赋,却是轻省得很。”
见到老人这般欣悦之色,瞿式耜心下亦十分高兴。
只不过,他随及又想到了,现在朱由榔治下那百业凋蔽,破败不堪的西南诸省,心下顿时又是感慨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