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心头,一时间五味杂陈。
这个险恶世道,真是什么人都靠不住啊!
仅仅是凭空猜测的危险,就能让前几天才信誓旦旦向自己作保证的人,立即翻脸为敌,真真复何言之!
不过,黄澍这般伎俩,自己却不能让他得逞。
王明略一思虑,微微一笑:“黄御史,若真是敌军迫近,这混乱之间,又安可区分彼此。我等现在,唯有上前小心应对,见机行事,方是唯一稳妥之策。万万不可自家先起内乱,反给了对面可乘之机啊。”
王明这话,说得四平八稳,但这暗底机锋,黄澍是个聪明人,又如何不知!
是啊,现在局面这般紧迫,自己若起了歹意,也许非但于事无补,反而会令对面的敌军愈发容易得手。
更何况,他乃是力保王明出逃之人,朝廷若追究起来,自己倒是不折不扣的首犯,又安可轻易逃得了关系。
可见,在眼下,自己与这个真假不明的太子,无论是利益还是前途,皆已牢牢捆绑在了一起,有如一根绳上的两个蚂蚱,逃不了你,也躲不过我。
一时间,他羞红了面孔,急急辨道:“在下一时心急,太子又何必往心里去。总之这番话语……”
他一语未完,对面的敌军已是顺流而下,快速驶近。这时,一个雄壮如雷的声音,遥遥传来:“前面之来船,可是太子在舟中乎?!”
黄澍闻言一噎,他正在思考要如何回话,旁边的王明早已敛眉握拳,大声回道:“孤正是太子。尔等又是何人,安敢在拦我?”
听到王明沉稳有力的回答,黄澍心下一怔,这个太子,临敌不乱,回答平稳,倒是颇有气度呢。
这时,对面哈哈一笑,朗声接道:“果是太子,看来俺们来得倒是时候。”
话一说完,一条硕大福船从对面船队当中疾疾冲出,一名身材雄壮高大的将领,一脸笑意地昂然立于船头。
“太子,在下乃是靖南侯黄得功,奉朝廷之命,特在安庆江面一带,迎奉太子到来。”
王明举头望去,可以清楚看到,那靖南侯黄得功头戴六梁冠,内加笼巾貂尾金蝉,身着武官大红绸服,当胸与后背俱有绘着雄狮的补子,腰挂银鞓犀带,足蹬乌犀官靴,手持象牙笏,打扮得倒是十分正式得体。
他作为主将,昂然站在船头最前端,后面则是副将田雄与一众相随兵将,个个顶盔束甲,神情严肃又毕躬毕敬地排成两排,分站在黄得功后面。
王明表面不动声色,心下却在快速搜索着,关于这位黄得功的历史事迹。
他知道,这身为江北四镇之一的靖南侯黄得功,出身行伍,为人粗犷、勇猛,却没什么文化。但是,此人天性忠义,只要听到别人拿国家大事来规劝他,他总是心服口服,立即改正。而且,此人刚直不阿,弘光皇帝朱由崧在江南刚刚登基时,其诏书和指示若有错谬,这个莽汉也不顾许多,往往当着使臣的面,骂骂咧咧把诏书撕毁,那弘光皇帝也拿他没办法。
更难能可贵的是,此人在历史上,却是江北四镇之中,唯一一个对这北来太子抱有同情心之人。在与太子素未谋面的情况下,竟能仗义直言,为这位真假不明的太子,鸣冤叫屈,反而说了不少好话。
想到这里,王明双眼,顿是一亮。